那一瞬间，秦烨放在被子里的手立刻攥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在脑子里设想排练过许多次，和父亲坦白的画面。
    选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在什么环境下，怎么开口，怎么去争取父亲以及家人的谅解，他都想过，甚至于，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要是父亲坚决不接受雪棠，要怎么办？
    通过小爸或者阿煜去当中间人，软化他们的态度吗？还是暂时带着雪棠去北疆？
    Alpha设想了所有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过，要放弃那个会扑在自己的怀里，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说秦烨最好了的少年。
    但是他也的确没想到，在自己还没准备好之前，会由父亲先一步问出这个问题。
    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秦烨看着床尾的Alpha，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我见过。”
    秦照白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在床尾，看着身上还缠着绷带，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儿子，脑子里不得想起了自己赶到松江电站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
    信息素被消耗殆尽，重伤中毒的Alpha躺在地上，半个身体都已经被腹部伤口流出的毒血染成了紫黑色，却还是睁着眼睛固执地看着前方，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那个方向躺着一个白色头发的omega，似乎和他一样，昏了过去。
    轻盈冰凉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如同护卫一般，将Alpha心爱的少年团团围住。
    空气中的玫瑰香那么稀薄，仿佛随意的一阵微风，就会将它吹散，可是那些雾气却厚重地犹如实质般，翻滚着将omega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远处的虫群叫嚣着向他们冲过来，可是Alpha却没有将那些由信息素凝结成的，可以屏蔽虫族感官的雾气分出丝毫到自己的身上。
    他只是想要在最后的时刻，尽力的保护住少年的安全。
    陵疆尊主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突然有些感慨，他垂下眼睛，慢慢的开口：“什么时候的事情？”
    “带他回来的那天。”秦烨回答道：“那天他洗澡的时候扭伤了脚。”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秦照白继续问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年轻的Alpha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是徒劳，于是顿了顿，才继续回答：“代表，他和我们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对，不一样。”重复了一遍他的回答，秦照白的语气不辨喜怒：“你们前脚走，你小爸后脚就回来了。”
    “他告诉我，给雪棠做腺体液测试的那台离心机没有坏，他的信息素依然是A级，但是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却达到了98.5%。”男人说着，将手撑在病床尾部的栏杆上，微微向前探出身体：“这代表着，要么就是你小爸这几十年的研究是错误的，要么就是他的信息素跟已知的所有omega的信息素都不一样。”
    “你觉得是哪一种？”秦照白说完，看着表情惊讶的儿子，勾了勾嘴角，“或者，我换个问法，你觉得一个跟所有已知的omega信息素规则都不一样的omega，还能叫做omega吗？”
    “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听到最后那句话，原本震惊在父亲带来的消息中的Alpha，猛然抬起了头，看着秦照白说道：“他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他是人！是我的omega！”
    “你的omega？”床尾的Alpha哪怕俯下身，依然散发着久居上位者的气场，他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只是临时标记，这么久过去，他的身上早就没有你的味道了，你说他是你的omega？”
    “至于人类……你见过哪个人是没有肚脐的？”秦照白说着，放开了床尾的栏杆，直起身看着床上的儿子问道：“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打算瞒我和你小爸到什么时候？”
    “我……”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措手不及，秦烨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父亲想要说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父亲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在乎雪棠的来历和身份，他大可以在发现的时候就把少年隔离看管起来。
    作为陵疆的尊主，他的任何命令都不会有人质疑。
    想要让一个来历不明的omega少年失去踪迹，简直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哪怕自己醒过来问起，也可以告诉他，少年因为受伤过重，没有抢救回来，已经不在人世了。
    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把人安排在自己的病房里，不但没有任何的看管，甚至还把他的宠物带了进来，更是让阿煜整天和omega混在一起？
    “我本来打算，等小爸回来就跟你们说的。”猜到了父亲真正在乎的事情是什么，秦烨立刻组织起了语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最开始我知道自己是被雪棠救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却没往其他方向想，只觉得他可能是谁送到我身边想要接近我的omega。”否则他一个omega怎么会平白地出现在西伯利亚的腹地里？
    “只不过经过后来的相处，我渐渐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再加上易感期……”
    秦烨说着，将自己和omega认识以来，他的每一个不符合常理的举动，以及自己的猜测和应对方式都告诉了父亲。
    “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他没有肚脐的时候，也非常惊讶。”最后，Alpha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吐出出心里最深的爱意：“可是，看到他坐在地上看着我的样子，我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保护他。”秦烨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这是我的omega，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他。”
    秦照白站在床尾，静静地听完了儿子所说每一句话。
    “好，我知道了。”说完，Alpha转身离开：“你小爸在前楼等雪棠的体检结果，我去接他。”
    离开之前，他对秦烨说道：“雪棠的手术，是你小爸亲自盯着的，他没有伤到腹部和内脏，主要的伤口在腿上，所以没有人看见他的肚子。”
    “剩下的每一项体检都过了你小爸的手，也不会有人知道。”
    “既然你认定了他，我们也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不过阿煜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你可以自己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
    “还有……”
    “你是个Alpha，下次别再那么丢脸，让自己的omega挡在你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