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笑了,这孩子,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呢。
“行啊,但你要注意安全。”
宋春雪将擀好的面叠在一起,切成均匀的短条,“我知道,就算我拦着,你下次还是要去的。年轻人嘛,不到黄河不死心。”
“凡事长个心眼,不对劲就撤。说实话,你以为那些个同窗有头脑有胆识,却都不讲义气,你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信得过你吗?”
“不过,我们家就属你最会说话,能跟旁人打交道。万事开头难,我说得再多还是要你自己做了,才知道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该信。”
老四连连点头,笑得跟花儿一样。
“那就好,我还以为娘会打断我的腿呢。出门在外什么人都有,我会买好防身的东西。”
他洗了鱼,在另一个锅里生火倒油,准备煎了吃。
可是,煎着煎着,好像哪里不对劲。
宋春雪看着锅里的鳞片,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忘了刮鱼鳞?”
“……”老四皱着鼻子,“我给忘到老门背后了,那人说过的,可我一点也没想起来。”
“怎么办,浪费了好多油。”
宋春雪忍着笑,“那就捞出来,刮了再煎呗。都浪费过了,我还能骂你不成。”
老四一本正经道,“嗯,娘现在变得比从前贤惠了,不会轻易动手,但冷着脸的时候怪吓人的。”
宋春雪心道,也不算是冷,就是面无表情而已。
她尽量让自己心如止水,不会大喜大悲,大怒大笑,得失也会小一些。
师兄说,这叫守心守念,时间久了,天大的事也压不垮你。
长此以往,自会悟道。
虽然宋春雪不明白何为悟道,但她的确不会像从前那般,小小的一件事就能发脾气。
以前,她梳头发的时候打结,都能气得掉眼泪。
现在嘛,她能心平气和的,抹点头油再慢慢的梳开。
师兄也说过,心情好,好运自然来。
她现在是信的。
老四看娘不怪他,内心倍感安慰,认真的刮掉鱼鳞,洗得干干净净,又下锅煎了一遍。
撒了点盐和花椒,倒了些酱油上色,在锅里焖了一会儿,味道竟然很好。
“哦,差点忘了,要不要给三娃留一点儿?”
动筷之前,老四想到就这一条鱼,他们俩吃了,三娃也没尝过鱼肉。
“这么一小条,一个人都不够吃,不如我们下午再去抓一条,抓不到了再买一条也行。”
“啊?”老四大为震惊,“鱼可是稀罕物,很贵的。”
“偶尔吃一次,就当是庆祝我们搬迁成了城里人,买两条,明日回去让道长也尝尝。”师兄给他们看家呢,如今也像家里人一样。
若是道长哪天要走个三五年见不到,她一定很难过。
老四笑道,“有娘这句话,我可就放心吃了。哎呀,有个阔气的老娘,以后我出门跟人干架,腰杆子会硬气不少。”
“对,在外头不要惹事,但惹事不怕事,为娘一定会为你撑腰。”
听师兄说,筑基之后她能轻松对付两个壮汉,她还没找到机会试试呢。
下午,他们娘俩喂了驴,一起去河边抓鱼。
她上辈子来过县里,却从没来河边看看。
听说这河有个很霸气的名字,名叫祖厉河,河里有石子,比宋春雪想象中宽一些,清澈的很。
以前庄子河沟里的河水很浅很窄,下过雨后都是黄泥。
她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清澈的河水。
她以为这片土地都跟李家庄子一样干巴巴的。
河边有孩子在抓青蛙卵,宋春雪见都没见过。
这不是南方才有的东西吗?
前世,她做梦都想去南方水乡看看,门口有河水的模样。
可没人告诉她,其实咬咬牙,她在庄狼县也能见到。
“娘,你若是想下水踩水就脱了鞋试试,其实不凉。”
老四已经脱了鞋卷起裤腿,踩在水里佝着腰看哪里有鱼。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其实宋春雪特别眼馋,她小时候只在暴雨坑里踩过泥巴,还没踩过这么干净的水。
那石子圆溜溜的,脚踩上去应该很舒服。
“怕什么,你想踩就踩,又没人笑话你。”老四站直了身子,阳光照在他的脸颊上,笑意盈盈,“你若是不喜欢,就不会改主意跟我来了,你不是说下午要整理仓房吗?”
于是,宋春雪脱掉鞋袜,面无表情的将脚伸到水里。
淡淡的凉意从脚后跟蹿上后脑勺,宋春雪舒服得轻轻喟叹一声。
真舒服。
有位妇人端着木盆来河边洗衣服,宋春雪顿时心花怒放。
是不是她以后也能来这里洗衣服?
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家端个木盆,将几年没见过水的棉袄拿来洗。
这得多畅快啊。
虽然路程远了些,但她就是想试试。
老四注意到了娘满眼羡慕的样子,不由背过身偷笑。
其实,娘跟他们一样,都是有玩心的人啊。
他们母子俩在河边待了两个时辰,太阳落了山,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
宋春雪浑身舒畅,这样泡脚真舒服。
若是在河边打坐更舒服,天地之气源源不断的往身体里钻。
等将家里的东西全都搬来,她一定要跟师兄来这里打坐试试。
白天有人说闲话,晚上也行啊。
这里太美了。
唉不对,师兄是见过世面的,大山大河都见过,见她这副模样一定会笑话。
还是算了。
她穿上鞋袜,心满意足的回家。
三娃已经从学堂回来,在厨房里和面做饭了。
听到他们来,三娃从厨房里跳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娘,你们去哪了?”
“姚婶儿送了些点心来,说是想喊你去家里坐坐来着,却发现你锁了门,还以为你回去了。”
“娘,学堂给我发了青衿,很好看。原来学堂还有好些人是住在学堂的,就像老四在乡里读书那样,我去看了他们的住所,虽然旧了点但很干净,一个屋子四个人,甚至还有柜子桌子。”
看得出来,三娃对学堂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也没有受欺负。
“啊?乡里的一个屋睡十几个人,除了床啥也没有,也不知道住了多少年,脚下都是深坑。”老四好奇不已,“要不我明日随你去看看,说得我都想去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