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大家子人围在院子里的圆桌前吃饭。
孩子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声音,冲淡了大人们之间的沉默。
老大沉默寡言,不过比下午出门前多了笑容。
小龙似乎很喜欢这个大舅舅,吃饭的时候要坐在他怀里。
“老大,陈凤啥时候生?”宋春雪啃着鸡爪问道,“她爹现在怎么样了?”
老大放下筷子,将小龙调整了个更舒服稳当的姿势。
“九十月了,可能是九月二十几。陈凤他爹,可能没几天日子了,他还让陈祥来要银子,被我给打了出去。”
宋春雪心想,陈凤他爹命挺牢啊,苟延残喘那么久还活着。
不过活着也好,多活一天多遭一天罪,不然他都还不清上辈子害老大的罪孽。
死了到地下,还得继续还债。
“听说你盖房子了,啥时候能住上?”
提到这个,老大脸上有了笑容,“十一月应该能搬进去,我请盘炕的师傅做了个很好看的炕,用红泥抹了两遍,不会有烟冒出来。”
“多亏了娘给的银子,不然我都不敢盖松木的房子,我还请了木匠雕了花窗,到时候盖好了,娘要去看看吗?”
宋春雪点头,“你啥时候搬进去,定个日子我就去。”
老大点头,“那我选好日子了跟你说一声。”
之后宋春雪又问了他粮食的情况,谈起庄子上的一些事,谁家娶妻谁家生了孩子,谁家又吵架了,李孟春媳妇跟李堂也不避嫌了,不管别人的死活一起拔粮食。
红英便问起小时候玩过的人,现在几个孩子了,娶的媳妇哪里人。
这顿饭吃得和和气气,三娃不怎么说话,全程都在悄悄的照看木兰,给她夹菜夹肉,生怕她够不着。
大家喝酒的时候,他让木兰尝了两口,刚成婚的小两口腻歪的紧。
宋春雪权当没看到,心里乐呵呵的。
现在还差老四跟老二没成亲。
想起这个,她就一阵头疼。
老二下个月就要在县衙当差了,若这事成了,以后老二成亲的事情,可能还要她操持。
毕竟是谢大人亲自提拔的人,她这个当娘的不张罗,谢大人还会怀疑他们娘俩是不是有仇。
前世老四跟老二的亲事她想插手都够不着,如今这担子要落在她头上,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管。
反正管了也不一定念着她的好,说不定就会给她添堵,她真想提早出家了。
不过,说起出家,她觉得这事儿不能拖了,得提前跟他们知会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
“咳咳,你们也知道,我是道长的师弟,一直想着跟师兄去拜见师父的对不对?”
宋春雪随口道,“以后等你们都成家了,我可能要去外面转转,走南闯北行走江湖啥的,你们清楚的吧?”
三娃猛然被呛到,“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刚吃进嘴里的洋芋块呛得他半天缓不过来。
“娘,咳咳,你是不管我们了吗?”
看到三娃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宋春雪笑容和蔼。
“我会回来的,怎么就不管了?不过趁年轻,我想早点出去,说不定不等老四跟老二成家,我就动身了。”她语气平静,“一拖再拖,老了就没本事去了。”
“可是娘,你在外面我们不放心,人家道长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哪有时间陪你瞎转?”
江红英急了,“娘,外面那么乱,你毕竟是妇人,遇到坏人土匪怎么办?”
宋春雪心想,遇到就打吧,寿数未尽之前她不觉得自己轻易就能死了。
何况,如果真死了,她多活了这么多年也足够了。
这辈子有道长在,她死在别处,道长也能找到她的尸身,替她找个好地方安葬。
说不定还能多烧几个金山银山。
她没什么好怕的。
“娘,你出去玩一趟就成,十天半个月回来也行。南方我们不熟,据说的有的地方会把人抓起来吃了。这还算好的,若是有人将娘抓起来,让你给老头子生孩子怎么办?”
老大也急了,说话从来没这么快过。
“……”宋春雪不屑,从前是傻,现在还有谁能逼着她生娃的?
谁敢动歪心思,她就废了谁。
何况,她能生不能生都两说。
生娃……她都不想跟男人睡觉!
“老四之前说娘想去外面闯荡,要给娘找个……男人让娘的心落下,没想到是真的?”
“……”
这话说得大家一阵左顾右盼,贼眉鼠眼。
三娃心生不悦,“娘现在没那个心思,满脑子都是打坐画符,要么是跟道长出去历练,找个男人算怎么回事,我可不想要邋遢汉子当后爹。”
他转头看向宋春雪,“娘,如果是道长带着你,去哪我都放心。你两年三年不回来也行,最多不能超过五年,不然你真把我们忘了。”
说着说着,三娃的眼睛湿润了。
“道长是至纯至性之人,你喊他一声师兄,他永远将你当自家人,我最放心不过。”
江红英轻咳了一声,“那,谢大人呢?”
老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姐,谢大人怎么了?”
江红英看了眼宋春雪,笑容带着蜜似的。
“之前在凉州,我感觉谢大人有心要跟娘表白心意来着,昨日他还跟着道长一起来撑门面,还当家里人招呼客人,我都听到别人议论,娘这是……”
“咳!”宋春雪打断她,“好好吃饭,别胡说,皮痒了就直说。”
三娃抹了把眼泪,“姐你快说说,在凉州发生了什么?”
“还有,娘是不是去见谢大人了?”
“……”宋春雪的心腾得一下,感觉跌落了悬崖,这小子怎么发现的?
三娃缩了缩脖子,“如果真是这样,那谢大人也挺好的,可是若你跟谢大人那啥了,道长岂不是要避嫌了?”
宋春雪紧盯着三娃,示意他闭嘴。
“我不想失去道长,”三娃像只鹌鹑觑着她,“谢大人虽好,只可远观……”
木兰瞪大眼睛看来看去,心中翻江倒海却分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们这是在撺掇婆母找男人?
我娘哎,城里人看得真开。
“都吃饭,没可能的事,我以后自己一个人去外面闯荡,我想去江南河边的客栈住一住,怎么被你们扯得这么远。”
“警告你们,再给你娘造谣,我出去就不回来了。”
她烦躁的起身。
“扣扣扣。”
下一刻,道长推开院门进来。
大家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