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近者——”
    死。
    少年没有说出最后一个字，但对面的四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小余有点绷不住。好家伙，毕业考公就职不到半年就遇上一个人威胁他们四人小队的硬茬了，面试题的那道应急应变怎么答来着。
    “小同学，冷静，我们理解你现在的紧张情绪，请你相信我们人民警察…”第一步，先共情。
    狄陌的头发像是动画特效般略微升腾起来，血红的瞳孔捕捉眼前四人的一举一动，盘算着如果四个人同时进攻过来的话该如何处理。
    见少年不声不响，小余试图再前进一步，共情之后是说理来着？
    然后他就被老杨一把抓住了。
    “小同学，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但是车里还有一位情况不明的同志可能需要急救，希望你能理解。”老杨以最低限度的动作指了指掀翻的轿车。
    狄陌快速扫了一眼。
    他所在的位置难以看清驾驶座的情况，只能说外观的形变程度应该不至于造成严重伤害；但连墨颖然都能受伤，更别提直接受到冲击的驾驶座了，安全方面他不敢保证。
    恢复一丝冷静后，点了点头。
    苏慕在墨家的地位并不低，甚至持有一点股份，是墨启集团的股东之一。不过和大小姐比起来，如果对方真是歹人，没理由丢下西瓜捡芝麻。
    毕竟现在的狄陌看起来只是只虚张声势的困兽。
    老杨可不这么想。
    从刑警队出来的他，不是没见过穷凶极恶的罪犯，其中也不乏双手染血的重刑犯。或许是动物天性，又或许是职业经验，他几乎可以肯定面前这个自称“白灵”的学生，很危险。
    非常危险。
    老杨给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后面的两人便刻意绕了小半个圈来到轿车驾驶座旁，开展营救。
    该说不愧是爆改的轿车，质量对得起改装费，不过两三分钟，苏慕就被从破碎的车窗中被拉出。
    在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的保护下，她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车祸冲击造成的脑震荡导致她陷入昏迷，短时间没办法行动。
    救援动作把苏慕弄醒了。
    “大小姐，还有…‘白灵’？木同学呢？”苏慕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墨颖然和狄陌身边，扫视了一圈。
    墨颖然正要说话，狄陌紧了紧手臂，打断了她。
    “木同学被掳走了。对方伪装成警察，蹲在我们回家的路上。”狄陌言简意赅。
    那辆带走木槿笙的越野车同样经过魔改，做了碰撞加强甚至还安装了便于铲翻车的月牙形前保险杠。
    碰撞发生时的速度至少六十码，为了增强撞击力还加重了车身，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声东击西，没想到“击西”本身还是声东击西。
    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墨大小姐。
    先是放长线把各市立高中折腾一轮，把部分出身有权有势有钱有资源人家的孩子吓到钱江私立。
    等到元旦晚会的今天再在各公立学校大张旗鼓地搞个真·爆炸性大新闻，再绑走几个私立高中的学生，让所有人以为目标是他们，最后低调地埋伏在墨颖然的回家路上，实施真正的绑架。
    唯二失算的地方，就是平时搭乘自家轿车的木槿笙也在车上，以及狄陌的存在了。
    于是最后一环出了意外，墨家轿车上要绑架的少女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情急之下准备两个都绑走吧，还被救下来一个；失手了一个吧，失手的那个偏偏才是真正的目标。
    字面意义上的功亏一篑。
    “警察同志，感谢你们的帮助。但我们刚刚遭到伪装成你们的犯人袭击，请你们理解我们的苦衷。”苏慕向老杨等人说明原委，“我是墨启集团的员工，现在我们的安全部门即将赶到。”
    如同迎合苏慕的话语般，螺旋桨的声音由远而近，打着探照灯的直升机闯入视野。
    事实上车祸发生的瞬间，墨启集团就收到了警报，然而滨海区的交通依旧堵塞，只能紧急申请低空飞行许可，派遣直升机前来。
    直升机上窜下来一支小队，见到自己人来了，狄陌终于放下心。
    接下来就是…
    脑海中闪过那张呆呆萌萌的小脸。
    “‘白灵’，我向你承诺，会把她完好无损地救回来。所以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墨颖然看出了狄陌接下来的打算，攥紧了后者的衣摆。
    狄陌咬了咬牙。
    相较于普通人，木槿笙或许称得上富贵人家的千金，但要问她是不是值得和墨颖然一样的“肉票”待遇，答案是否定的。
    钱江私立的失踪学生或许已经被送出钱江市，而木槿笙肯定还在市区范围。
    “价格”可能比不上那些公子小姐的她不值得冒险，运气好的话可能被随地扔掉，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被撕票藏起来。
    狄陌从来不信恶人会突发好心，更有可能在发现失败后泄愤在小后桌身上。
    “大小姐…你和慕姐都受伤了，先回去治疗休息。”少年将少女公主抱起，身后的墨家救援队员已经准备好垂直救援担架。
    言外之意的拒绝，毋庸讳言。
    “你…我们之间有‘契约’，你是‘白灵’，必须守护在我的左右。现在正是需要你履责的时候。”墨颖然的声音冰冷而急切。
    即使会被讨厌也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走。
    敢在华夏大地上制造针对墨家大小姐的绑架案，他要是去了，九死一生。
    “小姐，当你先于我受伤的时候，‘白灵’的工作就以失职而告终了。”狄陌温柔地将墨颖然放进担架的软垫之中。
    他对墨颖然的称呼，”大小姐”是带玩笑性质的昵称，而“小姐”是身份和职位之间的隔阂。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墨颖然沉默了，从她以“契约”为名想把他强硬留在身边的时候，就把后路给堵死了。
    “‘白灵’，你个人能力很强，但还是比不过专业的公安力量和墨家的团队力量，一个人去反而可能妨碍救援，害了木同学。”苏慕跟上劝说。
    “我不是一个人。”狄陌摸出手机，找到一个从未打过的联系人。
    之前为了艺术作业而留的冯丘的号码。
    “对不起，大小姐，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过现在，我打算先做自己想做的事。”狄陌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下定决心，摁下手机。
    墨颖然没有回话，只是吩咐救援人员找到了两只钢笔笔帽，亲手收进自己怀里后，任由直升机带走。
    苏慕跟着上了直升机，留下另外两名员工负责现场和对接警方。
    ——对不起，然然。
    作为“白灵”的这两年多里没少给大小姐添麻烦，但至少在最后有惊无险地救下即将被绑架的她，也算做了件分内之事。
    …
    少顷，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如约而至。
    在现场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冯丘扔了一个头盔给坐在马路牙子上的狄陌，“戴上，上车。”
    向各位执法人员示意了一声，狄陌向摩托车走去。
    小后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