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作为华夏古代劳动人民的发明创造，在很长一段时期却被世人认为起源于邻国扶桑。
    其中的根本原因在于近代华夏积贫积弱，许多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遭到窃取掠夺。
    而直接原因，则是世纪之初吃亏在对外宣传上，以至于潜移默化中篡改了包括本国国民在内的许多人对烟花的认知。
    或许是消防等公共安全服务能力的提升，又或许是对文化活动的管理有所改进，差不多从狄阡这一代人出生开始，官方对燃放烟花爆竹的态度一改曾经的严防死守，转为适度的公开的专业化的公共文化活动。
    终于时至今日，华夏人可以在家门口就能欣赏直观的焰火表演，不用在手机上看扶桑烟花大会的直播，也不用在各种论坛上争吵烟花的发明国究竟是华夏还是扶桑。
    鹭岛大学的毕业生焰火表演在晚上八点开始，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
    墨颖然注视着换完衣服的狄阡，一副果然如此的无奈模样，闭眼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鸭舌帽、短袖衫、九分裤、帆布鞋，看起来只是从端庄型美少女变成运动型美少女。
    罢了，也好，至少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手牵手。
    “这样…也不行么？”狄阡装扮活力四射，语气和神态反倒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哪怕没有全部脱光，被看着换衣服还是很恐怖的好吧？而且贴身衣物都被看到了！
    没关系，狄阡不断暗示自己。小时候没少赤条条地坦诚相见，互相洗头互相搓背什么的是家常便饭，换个衣服而已。
    就是不知为何耳朵好像在冒蒸汽。
    这很合理，兔子也是把耳朵当成重要的散热器官，夏天天热很正常。
    “算了，就这样吧。”墨颖然不再强求，说到底都是童装的范畴，男款和女款在设计上没有太大差别。
    在狄阡身上都能穿出女性的魅力，不得不说是一种才华了。
    就很刑违艺术。
    王语娴先斩后奏地替女儿请了一天的事（旅游）假，墨轩放心不下，让苏慕回来墨颖然身边，并加派了一支安保力量。
    于是晚餐变成了狄阡一家四口和墨颖然主仆俩，在昨天的家庭餐馆简单对付一下。
    简单对付，指六个人吃了三千多。
    冉芷欣下午睡了一觉，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在墨颖然的建议下也起了看烟花的兴致。
    墨颖然知道她这位欣姨的健康状况并不理想，容易疲劳不说，得到休息之后如果不把精力和体力消耗掉，晚上就会失眠。
    当然她只是邀请同行观赏焰火表演，到了目的地之后各玩各的，不当彼此的电灯泡。
    …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路上又花了半个多小时，一行人抵达鹭岛大学南门外海滩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距离焰火表演还有近一小时，海滩上的游客和大学生已经密密麻麻，虽然还不至于到摩肩接踵的程度。
    “请注意安全，存好今天执勤的安保队长号码，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系。”苏慕报了一串号码。
    “谢谢，帮大忙了。”狄潇还是有点担心的，没想到人会有这么多，得知附近有伪装成普通游客的墨家安保人员，他放心不少。
    于是狄潇夫妇和周沁往人少的地方去了，墨颖然则带着狄阡和苏慕往理想的观景点走。
    焰火的燃放地点在海面上，由无人船承载，工作人员在岸边遥控，摆放位置和点火时间都有程序精准控制，安全方面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少部分人假惺惺地抨击造成环境污染，拜托，夏天空调打高一度，冬天空调调低一度，减少的污染足够举行一万次大型焰火表演了。
    华夏国早就实现碳达峰了，哪有坏学生批评好学生的道理？
    墨颖然牵着狄阡的小手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苏慕悄悄地摸出相机。
    夜幕降临，黑色是最好的保护色，能帮助他们避免受到不必要的关注…吧？
    开玩笑，根本避免不了。
    “好漂亮的两个孩子！这么萌的身高差，我猜他们是姐弟恋吧？”
    猜得很准，下次别猜了。
    “姐弟个铲铲，矮矮的那只怎么看都是妹妹吧。还有我没看错吧，银发马尾？”
    为了遮挡异常的发色而戴的鸭舌帽，当然遮挡不了长长的马尾。
    “那就是姐妹恋！都什么年代了性别还卡这么死，公主范姐姐和假小子萝莉，啊我要来一针胰岛素…”
    差不多得了啊，真是不挑食，什么都能嗑。
    听着路人的议论，狄阡一边心里默默吐槽，一边被墨颖然牵着往里走。
    然后停在小吃街入口处的烧烤摊前。
    摊主是一位光头兄贵，披着件敞开的短袖花衬衫，露出轮廓清晰的胸肌和腹肌。
    见到来了新顾客，八颗大白牙笑出强大，“大…两位可爱的小姐，要不要吃点什么？”
    好了你已经暴露了，墨家的卧底。
    没想到不仅伪装成游客，还有伪装成摊主的。
    “两串铁板鱿鱼。”墨颖然仿佛事先做好功课般点了单，眼神示意身后的苏慕靠近付款。
    为了照顾冉芷欣，晚餐的菜色颇为清淡，狄阡看到烧烤摊的瞬间就嘴馋了。
    完全不用担心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墨大小姐会不会嫌弃这种垃圾食品，参与特种训练的时候墨颖然或许吃过任何能转化为营养的东西。
    哪怕是真的垃圾也…
    “我感觉你在想什么很没礼貌的事情。”小口咀嚼着鱿鱼的墨颖然投来一道冷冷的目光。
    “咳咳咳…”走神的狄阡被孜然和辣椒粉呛了一下，“怎么会呢，大小姐。”
    “最好不会。”墨颖然毫无疑问看出了那双兔子眼睛里的心虚，不过她没生气也不打算深究。
    只是忍不住感慨一下自己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古怪的家伙。
    虽然能不能说是“这家伙”还不一定。
    无论是往年的医疗体检还是今天的亲眼所见，墨颖然都能确定眼前这个人的身体是属于“他”的。
    然而人格、精神，或者说“灵魂”，这种难以用仪器或肉眼判断的“主观存在”，她难以下定论。
    “灵魂么…”
    ——如果是灵魂的话，只能靠灵魂来感受了。
    “诶？大小姐你刚刚是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时间就快要到，我们赶紧往前面走，还有一百多米距离。”
    “喔喔…噫，大小姐你擦手了没？”
    “怎么，嫌弃我？”
    “我哪敢啊…”
    仅仅是肢体的接触，好像没办法触及“灵魂”。不是说十指连心么，莫非“心灵”和“灵魂”不是一回事？
    还是说“十指连心”有特别的理解方式，比如…十指相扣？
    犹豫着、思索着、矛盾着，一道烟花特有的锐鸣声带着众人的欢呼声唤醒了各怀心事的两人。
    升空、旋转、喷花、吐珠，五彩斑斓、五光十色。
    转瞬即逝的焰火，却能奇迹般地带给观众真实的欢乐与幸福。
    眼睛脆弱而难以直视的狄阡，只能低着脑袋看海面上的烟花倒影。
    些许幸福，些许失落。
    墨颖然则是在那片红色眸子里看着倒影的倒影。
    “我决定了，以后我们独处的时候，你就叫‘白灵’。”
    “啊？喔…都行。”
    ——“白灵”，只属于她，墨颖然的“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