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木老板，两年前我和令尊有过一面之缘，一直想在贵店讨一块风水宝地，彰显我们华夏传统艺术的文化魅力。”
    江峰冷汗都要下来了，连墨颖然都要称木风南之女为「木老板」，自己刚才叫她「小木老板」是不是有点得罪人了？
    好在木槿笙似乎没有介意，“江叔叔所言甚是。「槿庭」主楼已近十年未变，新装修有意定为传统国风，希望在非遗传承上取得灵感。届时酒店展厅也会在华夏古代文化方面有所侧重。”
    “正巧，木老板，我们公司的文创产品口碑载道，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水乳交融。如果我们能有所合作的话，一定是强强联合！”江峰有些上头，语速都快了不少。
    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把握住的话，今年的营收保守估计都能翻个一倍不止。
    “我不怀疑江老板的诚意，但据我所知，「槿庭」在过去不曾与「夏江」达成过合作。”木槿笙娓娓道来，“「夏江」能在五年之内崭露头角，想必在业内有过人之处吧？”
    生意场上的「不怀疑你的诚意」，翻译一下就是「希望你拿出诚意」。
    “这…”江峰面色为难地看了眼墨颖然。
    对于生意人，特别是手不太干净的生意人来说，有些行业机密关乎命脉，向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交底，风险实在是难以承受。
    “正好，我也有意在新年的出口产品中加入国风元素。江老板，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墨颖然轻笑。
    生意场上的「英雄所见略同」，翻译一下就是「我们多少有点竞争关系」。
    “江老板、大小姐，用茶。”狄阡见缝插针地两边各沏一杯茶，五分满。
    压力上来了。
    “墨大小姐说得对，国风文化出海是我们这些做文化产业的使命。因此，咱们…区领导很重视，在有关方面提供了支持。”江峰尽可能隐晦地展现优势。
    “确实，禹杭区受制于地理位置，旅游资源稍逊于其他区，文旅局在文创行业有所侧重是情理之中。”墨颖然似笑非笑，“得益于此，「夏江」在成本控制方面可谓得天独厚。”
    “正是，正是，这点竞争力来之不易。”江峰背上开始冒汗。
    成本控制代表的含义可不仅仅是官方的财政补贴，质检方面的绿灯，进出口方面的退税免税，能「控制」的环节不胜枚举。
    每个环节都能直接或间接地变成利润。
    “说到竞争力，江老板五年前从事的还是餐饮业吧？突然更换赛道，挑战在文化行业深耕多年的友商，江老板果真气魄过人。”墨颖然目不斜视。
    “说来惭愧，当年受奸人所害，差点…好在市监部门领导明察秋毫，还我们一个清白。”江峰有点越说越不是滋味，赶紧喝口茶顺顺气。
    这墨大小姐和传说中的一样邪乎？被她盯着，真就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狄阡眼疾手快地再为江峰沏至五分满。
    “江老板吉人自有天相。”木槿笙悠悠开口，“但我们做产品卖服务的，竞争力要体现在质量上。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买两件「夏江」的产品作为样品。”
    “好说好说，木老板何须购买？为表诚意，马上就让直营店送过来。我们边吃边等，边等边吃。”江峰说着便拨出一通电话。
    不多时，「夏江文化」的人就送来作为样品的若干产品，包含戏曲主题的手作、套章、彩绘，还有一幅《牡丹亭》镂空立体画，一本科普向的书籍。
    “我这就拍些照片发给大老板，您不介意吧？”冯丘公事公办地询问。
    “当然。”江峰巴不得一顿饭吃完前就把合作敲定，夜长梦多。
    咔嚓咔嚓地拍了几张，发送出去。
    狄阡的手机震了震，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该沏茶沏茶，该吃饭吃饭。
    勉强吃个三分饱，在江子杭开始讶异的目光中，矜持地擦擦小嘴，忍住，不能再吃了。
    “「白灵」助理，请去车上帮我取一下平板电脑。”墨颖然适时地制造离场机会。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
    …
    “我去，你可算出来了，我的班长都快吓哭了。情况怎么样？”
    距离稍远的小包厢里，没心没肺的江袅大吃大喝，提心吊胆的江璐食欲不振，直到狄阡的出现才稍微有点底。
    “给你这位同学的任务，按我发你的照片，这两三天分几次买这几样「夏江」的产品。注意目的性不要太强，混买一点其他东西，保留好消费记录。”
    “这个容易。”
    “好，我们还有别的事，她吃完就可以溜了。”
    走出茶餐厅，狄阡钻进加长轿车，找出作为道具的平板电脑，然后拿出手机选择了某个联系人。
    洛其华是真没想到会接到「狄陌」的来电。
    “新年好啊，洛叔叔。”
    “嗯，新年好，狄同学。”
    洛其华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明白女儿对「狄陌」的真心，却不清楚妻子对「他」的态度。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更无从知晓「狄陌」对洛璎的感情。
    「狄陌」现在生死未卜你敢信？
    “请替我向柳阿姨问好。另外，今天打扰您是有重要的事情。”
    “好的，你说。”
    洛其华有些不自在，「这小子」突然这么正式，该不会是要说和女儿有关的内容吧。
    是想肯定「他」和洛璎的关系？好像不太妙，最近妻子对爱德华的态度就和丈母娘看女婿似的。
    那是否定「他」和洛璎的关系？好像更不妙了，女儿的心思他还不清楚吗。
    “洛叔叔，不对，洛局，有件事需要向您反映。”
    洛其华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
    称呼改了，接下来的话大概与宝贝女儿没有关系，不过需要引起重视。
    “不知道您对禹杭区文旅局的班子有多少了解，今天我们发现了有人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的线索。
    “对方疑似五年前在区市监部门任职，近五年在政策扶持和行政管理方面对一家名为「夏江文化」的新成立公司特别关照，可以查查规格不大但标准不当的招投标项目的官方负责人。”
    “啊？狄同学你大过年的干什么去了？”洛其华听得有点恍惚。
    “闲在家里没事，出来行使一下公民监督权。”狄阡半开玩笑地回答，“喔对，先别急着通知纪检部门。”
    “啊？狄同学你到底想干什么？”洛其华听得有点心慌。
    同时反复告诉自己对方是个高中生。
    “人家五年前被告发过一次，结果无疾而终。虽然这么想不太应该，但其中想必有什么裙带关系，打草惊蛇又要无功而返。”
    “话不好听，但事实恐怕…所以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对，你那边不是还有个爱德华吗？我的想法就是让他以外国游客的身份，买一些他们家的产品，线上线下都买一点。如果真的有品控问题，就能以外交的名义…嘿嘿…”
    洛其华：“……”
    “咱就是说，有的时候，外部监督比内部监督管用。”
    “呵，你说的对。”
    电话最后，还听到了洛璎和爱德华的声音，洛其华索性跟他们交代了几句。
    “什么，「小学弟」宁可给你打电话都不给我打？姐姐我好伤心。”
    “what（什么），这算是我投诚华夏滴任务吗？是不是只要我好好完成的话，就能拿到歪果仁永久居留资格了？”
    结束通话，狄阡心满意足地伸个懒腰。
    引线已经点燃了，两三天后就会爆炸。
    天上会掉馅饼吗？可能会。
    火药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