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乔木木已经决定进入《相思赋》剧组,那么她在拍戏的时候,身边必须有个生活助理才行。
别的人她也不敢信任,她想来想去,只有找路小雨最合适。助理这个职位,看似不重要,实则非常重要,套用游戏里的一句话,最好的输出都离不开靠谱的辅助。
只是乔木木不确定,路小雨是否愿意放弃当临时演员。
路小雨又在叹气:“亦舒说,如果有人用钞票扔你,跪下来,一张张拾起,不要紧,与你温饱有关的时候,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
她洗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他没有将钞票扔满屋子,我也不用一张张的跪下来满屋子捡,甚至翻开地毯的角落去搜寻,但我还是觉得屈辱。乔木木,我现在已经惨到不能再惨了,如果你肯给我指一条明路,我当然感激。”
乔木木笑着说:“我看过你演戏,像木头桩子,别人让你动,你才敢动一动。而且,我也看不出来你对演戏有多大的兴趣,至少你没有主动学习的兴趣。可是你很擅长结交朋友,打听消息。”
路小雨苦笑:“你就直接说我很八婆、喜欢到处说人是非好了。”
乔木木说:“这又不是什么缺点!你的沟通技巧是天生的技能点,别人想学都学不会。”
路小雨顿住,放下手里的啤酒瓶,认真说:“那你是想让我放弃演戏?”
乔木木说:“林靖找我当相思赋的《女主》,我答应了,我还缺个生活助理,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虽然暂时只是生活助理,但是你跟在我身边,能认识很多人。以后的路怎么走,要靠你自己的努力,我会尽一切可能给你资源。如果你能把自己的天赋技能点发挥到极致,也许几年以后,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经纪人。”
“我真的可以吗?”路小雨有点愣住,她能感觉到眼前的乔木木,和从前的乔木木变得不一样了。就是这种变化,让路小雨十分相信乔木木说的话,只是她不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需要你,你愿意帮我吗?”“要看你给我开多少工资?”
“四千,每拍完一部剧,我都给你奖金。”“行啊,那我下个月的房租就有着落了。”
乔木木笑着说:“你可以把租的房子退了,以后拍戏的时候住酒店,不拍戏的时候住我家。我们家四楼有个租户快到期,我已经跟我妈说了,把四楼左边那套房子留给你住,不收你租金,这是工作福利房。”
路小雨缓缓吐了口气,拍着胸口压压惊,然后双手合十,对着乔木木拜了拜:“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金主爸爸。爸爸,谢谢你,赏我一口饭吃!”
“乖孩子,以后但凡有爸爸一口肉吃,绝不少你一口汤喝!”乔木木说完,舀了一勺汤放路小雨碗里。
“哇啊,老板,你对我这么好,我会爱上你的。不,我已经弯了。乔木木,我愿意为你弯成一盘蚊香。”
“咦,肉麻死了。”乔木木抱着手臂搓了搓。
烦死你了,你就不能配合我演一演吗……”
路小雨心情好极了。
她并不是个长着恋爱脑的女人,纵使她还爱着苏淮,也知道苏淮还爱着她,可是已经看透人情冷暖、世事无常的她很清楚,她和苏准已经不可能了。苏淮正在往高处走,她还留在最低处,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谢谢乔木木给她这个成长的机会,让她以后再见到苏淮,可以理直气壮的跟他打一声招呼,然后帅气的走开。
她对乔木木很感激。
可是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以朋友的身份与乔木木相处了。、以后,乔木木就是她的老板,她所有的行动和语言都必须以乔木木的利益为前提。
乔木木看出了她的顾虑,说:“别想得太复杂,我们之间只是利益交换,我需要你的能力,你需要我的人脉。”
路小雨点头,给乔木木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杯子说:“合作愉快!”
乔木木举起酒杯:“合作愉快!”
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小雨,乔木木特意去晓园路买了蟹黄包回家。到了门口,她不敢进去。她想起了乔爸爸的病,今早乔爸爸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愧疚。他可能也知道,自己的秘密藏不住了。
此刻,她脑子里不断的回旋着一句话:所有的悲剧,都是将美好撕碎。
那些坏人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好人却命不长久呢?
乔爸爸这么好的人,居然得了肺癌。
乔木木在廊下躲雨,想等情绪平复了再回家,可是没过多久,铁门就打开了,乔爸爸笑着说:“我刚才在窗户旁看见你回来了,等了好久,都没看见你进来。”
“你喝酒了?“乔木木问。
“跟你妈喝了几杯。”
乔木木心里涌过百般滋味,“你跟她坦白了?”“我以为能瞒过你们的,可还是被你这个鬼机灵给发现了。”乔爸爸主动接过她手里的蟹黄包。“既然咱家不缺钱了,那就好好治病吧,希望我能战胜肺癌。”
两人上楼,进门就看见乔妈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乔爸爸说:“她还想再去看一次桃花,说这一次会喷好防蚊水。”
乔木木走到沙发前,在乔妈妈脸上亲了亲:“虽然她嘴里一直在抱怨,可是我知道,她其实一直记着那年盛开的桃花。”
两人坐回餐桌上,桌上摆着凉拌腐竹、凉拌海带丝、卤牛肉、卤鸡爪、花生米,都是乔妈妈拿手的下酒小菜。
桌上插着盛放的鲜花,暗香伴随着酒香,散在空气里,别有一番情趣。
乔爸爸说:“再陪爸爸喝两杯吧,从今天开始,爸爸真的要戒酒了,把家里所有的酒都送出去。”“那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比起她高兴,我更喜欢看她生气,你知道为什么吗?“乔爸爸看了一眼沙发的方向,笑得甜腻,像个陷入恋爱中的少年。
乔木木摇头:“我可不懂你那些恶趣味。”
“傻孩子,这不是什么恶趣味。我跟你妈妈是高中同学,你你妈妈是校花,是所有男生心里的梦中情人。当年她成绩很好,以她的成绩应该可以考上大学,但你外婆偏心,认为你舅舅没考上大学,你妈妈也不该上大学,不准她参加高考。后来,我大学毕业,跟你妈妈结婚,所有人都觉说是你妈妈高攀了我。实际上,是我高攀了她。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哄着她,想用尽全力对她好,可她还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跟我吵架,不敢跟我发脾气。两个人过日子,怎么可能真正做到相敬如宾呢?
如果夫妻俩不吵架,一定是有一方在努力的隐忍。我不想让她忍得那么辛苦,所以总要变着法儿制造矛盾,让她理直气壮的跟我吵架。”
乔木木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乔爸爸一直要故意“犯贱”惹乔妈妈生气。她端起酒杯,诚恳的赞美:“乔校长,你真的好有智慧啊!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乔爸爸自嘲地笑:“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挖苦我呢?”
“绝对不是,我是在真心实意的夸你。”
乔爸爸叹气:“哎,可是我也不是一直都这么有智慧,你奶奶那一辈的人重男轻女思想太严重,生了你之后,你妈妈暗暗受了不少委屈,但她一直忍着没说。等你十岁那年,我才发现不对劲,因此下定决心跟你奶奶分开住,也就是那十年的时间,她变得敏感爱哭,容易抑郁,后来这个情绪激动的毛病,却是怎么哄都改不掉了。”
乔木木安慰:“人活着,总会遇到不顺心的事。可是因为有你,她的不顺心,都变成了幸运。”
乔爸爸端着酒杯,摇摇头:“如果真这么幸运,我怎么会得癌症?”
乔木木笑了笑:“等你的癌症治好了,这对我们来说,这就是另一次幸运。”
“好,就为你这句话,值得干一杯。”乔爸爸喝完,放下酒杯说:“我怎么觉得你出事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呢?”
“变成了什么样?”
乔木木开始紧张,她以为自己演得很好了,可先是林靖发现她像叶夕然,后是乔爸爸发现她不像乔木木。她不禁纳闷,难道她的演技真的有这么差?
乔爸爸想了想,斟酌着措辞说:“出事之前,你的性格更像你妈,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但是现在,你身上的气度,有几分像我了,连笑起来都像我。”
吓她一跳,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乔木木给他倒酒,满上,说:“我还是希望更像妈妈一些,妈妈长得漂亮。”
“子不嫌父丑,你这是不孝!”“乔校长,我是演员,靠脸吃饭的。”因为高血压,乔妈妈不准乔校长喝酒。
乔校长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喝酒,真让他敞开喝,才喝三杯就要趴在桌上睡觉,乔木木勉强把他叫醒,让他去床上睡。
其实一家人把秘密说开之后,反倒相处自然。
乔木木可以没有形象的躺在沙发上看剧本,乔妈妈见她认真工作,也不打扰她,只是把饭菜热在锅里,随她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
乔爸爸决定提前办退休,然后开始规划,在治疗的过程中,带乔妈妈去哪里旅游。
乔妈妈也把超市的工作给辞了,她做完家务后,就趴在电脑前查资料。她加入了一个肺癌患者家属群,群里有很多热心肠的好人,告诉她像乔爸爸这种病,只要能保养好,再活四五年不成问题。也许在这四五年的时间里,医学技术突飞猛进,肺癌不再是不治之症。
乔木木把《相思赋》的剧本看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她一回头,就看见乔爸爸和乔妈妈各自守着两台电脑做笔记,比她还认真。
肚子饿了,她去厨房盛饭,忽然听见乔妈妈开心的说:“哎,你们快来看,这儿有个肺癌家属现身说法,说她老公得肺癌已经有七年了,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呢。她正在给我们上课,治疗癌症最好的是免疫疗法,只要保持良好的心态,我们身体里免疫细胞完全可以清除掉癌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