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卉妈震惊地抬起头：“离婚？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们......就是拿了个证就分开了，没什么人知道。”
    张卉妈慢慢消化着这个消息。
    “不是几十年的深情难忘吗？怎么才这么几年就分开了，她病情恶化了？”
    张卉爸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看来来往往的人不方便，拉着张卉妈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没恶化，她的病这些年还算稳定。就是，我们之间......性格很不合。”
    张卉爸嘴里嗫嚅着，感觉很有些难以启齿。
    自己老树开新花，跟初恋重续前缘终成眷属，却发现所有的一切已经面目全非。
    记忆里那个明眸皓齿灿烂飞扬的少女，跟眼前刻薄多事动不动就歇斯底里的俗气妇女，完全对不上号。
    原来，初恋只适合出现在回忆里，相见不如怀念。
    张卉妈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不合？还能比咱俩更不合？咱俩可是二十多年如一日地相敬如冰。”
    张卉妈教师出身，一贯得伶牙俐齿。
    “呃......不是一会儿事，你是冷淡，不理人。她是爱吵架，不高兴了就闹翻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嗯，你这生活不就一下子精彩起来了。哪像我们那二十多年，淡漠得像一潭死水。”
    张卉爸垂着头，好久没理的灰白头发有一缕耷拉到了额头。
    “其实......不是死水，我们有卉卉，还是有很多很幸福的时光的。”
    他这几年，一直在回忆跟洪敏结婚的这二十多年。
    从一开始，他们就有各种磨合争执。他俩的个性和对很多事情的看法有太多的不合，很难搭起来。
    到后来，就慢慢淡漠疏离。
    但他们有卉卉，有可爱的女儿在中间黏合。他们又都为了女儿心甘情愿付出，那么多年倒也安稳过来了。
    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合租的室友。只有在卉卉面前，他们才是夫妻。
    “洪敏，我这几年老想起以前的日子。是我不知道，那个家其实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是我不自知。”
    张卉妈根本没有兴趣陪他感怀往事，她只觉得自己的好奇心还是没被满足，忍不住刨根问底。
    “那你们是为什么离的婚？总得有个导火索吧。”
    张卉爸双手抹了把脸，顺便把额头的头发撸了上去，似乎是自虐般地一吐为快。
    “今年过年，我在卧室里午睡，听到她跟她那俩儿子在客厅里聊天。”
    “说是等她去世了，就把骨灰跟他们爸爸葬到一起，这样孩子们祭拜起来也方便。还说，孩子爸对她还是挺包容的，比我强。”
    “啧啧，你这个初恋，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是哪一口饭也不想漏下啊。”
    张卉妈努力抿着嘴，就怕笑出声来，那样就有些不厚道了。
    她其实早期对这个前夫没什么恶感。
    当年也是多年不合后的和平分手，她还真心希望他可以安度晚年，这样卉卉也可以少点负担。
    但那个登报真的恶心到她了，最关键是伤到了她最宝贝的卉卉。
    “我先回去看卉卉了，你回去吧。有合适的老伴可以继续找找，这人间应该还是有真爱的。最美不过夕阳红嘛。”
    张卉妈努力压着翘起来的嘴角转身要走，张卉爸跟着起身。
    “洪敏，我们......我们还有没有可能？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其实还是挺合拍的。”
    张卉妈脸色拉下来，转过身，冷冷看着眼前有些不修边幅的男子。
    “你想多久也没用，不可能。我好不容易过上了有滋有味的生活，平时喝个茶逛个街做做美容旅旅游，还去老年大学唱歌，日子美得冒泡。”
    “我是得多没事找抽，要跟一个二十多年都不来电的前夫再在一起搭伙，再回到以前熬了二十多年的没味的日子。”
    “有那功夫，我还不如找个有新鲜感的老头搭伙呢，最起码还是一段崭新的人生。”
    张卉爸的脸色灰败下来，还是努力提醒着：“洪敏，你别想得那么美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不容易的。”
    张卉妈嗤之以鼻。
    “不合适我就一脚蹬了他，反正我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不是每个女人都跟你的初恋一样，离开男人活不了的。”
    “前夫刚死，患着癌症还得赶紧再找一个，还得登报昭告天下。啧啧，这一辈子得是多么缺男人，真是老不带彩。”
    张卉妈说完，洒脱地转身走开。
    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看呆在原地的男人，又转了回来。
    “还有个事，我得说明白了。我死后，自己买墓地，坚决不会跟你合葬。所以，建议你还是赶紧找个愿意跟你合葬的女人。”
    “别到了那边受不了孤苦伶仃，再登报征婚啥的，让卉卉跟着再丢一次人受一次伤。毕竟你这登报也熟门熟路了。”
    说完，简单一回想，感觉自己发挥还行，没落下什么要点，美滋滋转身离开。
    自己的好日子刚开始呢。
    刚当了外婆，想想后面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美得很。
    张卉爸看着那个越发雅致洒脱的背影，知道他们这对从没走进过彼此心里的前夫妻，缘分彻底尽了。
    ......
    张卉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自己的妈从门外进来，躲闪着把手里拿的红包悄悄塞进她的包里。
    她转了眼睛去看女儿。
    她知道，那个人来了，妈妈悄悄出去又悄悄进来，还拿着红包，只有这件事。
    ......
    月子是张卉妈照看的，穆明贞和谈书塬给请了个月嫂，穆明贞也每天过去帮忙。
    小羽章很乖，吃饱了就睡，也不闹人。
    张卉的奶水又足，出了月子，小羽章已经胖嘟嘟得很可爱了。
    满月酒这天，谈闻看着一个月没见到的小羽章，有些瞠目结舌。
    “嬢嬢，这是以前那个妹妹吗？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看了。”
    张卉笑得直不起腰来。
    “谈闻，是不是妹妹一生下来的时候很丑啊。”
    谈闻有些害羞：“嘿嘿，也不是很丑，就是有那么一丢丢。不过现在特别特别好看。”
    转头又看到谈穆进来，谈闻冲过去就抱住大腿。
    “爸爸，明天的运动会，你和妈妈都会参加吧。老师说第一名要给大奖杯哦。”
    谈穆把手里的包递给闻昕，一把抱起谈闻。
    “当然去，爸爸已经都安排好了，明天跟妈妈一起去。咱们三人联手，一定打遍你们幼儿园无敌手。”
    “爸爸最好了。”谈闻欢呼起来，在谈穆脸上印了个响亮的吻。
    谈穆擦擦脸上的口水，笑嘻嘻逗他：“那你说，我跟伯伯谁好看？”
    “当然是爸爸好看，伯伯现在不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