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一个满身血的内门弟子冲回荆家大宅,扑倒在荆镇南跟前。
“怎么样?”荆楚鸿连忙问,“是不是赢了?”
弟子看了看荆楚鸿,结结巴巴说道:“输、输了。”
“什么?”荆楚鸿难以相信。
林嫣然听了,手里的茶杯也抖了抖。
荆镇南闭起双眼,叹息道:“楚鸿,该你上了。”他站起身,把自己的佩剑交到荆楚鸿手中,沉声说道,“内外两门俱败,荆家名声已毁,若你还败在她手下,荆家再无颜面在仙门立足。”
荆楚鸿拿起佩剑,拱手作揖,“爹放心,孩儿必定大胜。”
荆镇南带着荆楚鸿和底下人赶到鼎剑馆门前。望着紧闭的大门,大伙儿不自觉停在门口。侧耳细听,里面听不见声息,不似往日般人声鼎沸,门庭若市。荆镇南朝之前来报信的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浑身是血,看着大门的眼神有些发憷。荆镇南眼神一压,他打了个哆嗦,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推开了大门。
两扇红门徐徐洞开,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庭院的白沙已经被鲜血染红,遍地是痛苦呻吟的荆家弟子,一个红裙浴血的少女拄剑坐在一个弟子的背上,血污糊了满脸,看不清楚她原本明丽的容貌,只有那一双眼眸,刀锋一般,亮得逼人。
荆楚鸿缓缓踏进门,不小心踩到一只断手,差点一个趔趄滑倒。荆镇南扶住他,他才堪堪站稳。这满院断胳膊断腿儿,还有无数被砍得残疾的弟子,实在是叫人无从下脚。荆镇南的脸皮微微抖了抖,朝院中少女道:“萧家二姑娘,好本事。”
姜篱放肆一笑,“一般一般,比你们强些。”
没料到这丫头这般不谦虚,荆镇南一哽,半晌说不出话。
荆楚鸿望着满地狼藉,蹙眉道:“梨儿,数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般泼妇模样?”
“数日?”姜篱一挑眉,“你脑子是不是不太好,连算数都算不明白,我们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吧。”
荆楚鸿:“……”
姜篱偏头看了看屋檐下的方向,一抹幽幽黑影停驻在那里,女鬼萧梨的发丝若隐若现。荆家的家主在此,她不敢现身,只有与她同思同感的姜篱能感应到她的存在。
“问他……”姜篱好似又听见她偏执的呼喊。
姜篱翻了个白眼,道:“你们荆家还有弟子和我打么,随便内门还是外门,没有了吧?那么荆楚鸿,到你了。拔出你的剑,你若输了,便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后头的林嫣然捂着鼻子,嫌恶地提着裙摆,避开满地血污,拣了个干净地方落脚。她朝荆楚鸿道:“楚鸿哥,别跟她废话。她要打,你就给她点颜色看看。这地方脏死了,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又冲姜篱道,“萧梨,刀剑无眼,剑馆比斗向来不论生死。虽然楚鸿哥自然会对你手下留情,也难免伤到你哪里。一会儿把你打残了或是打废了,你可别说我们仗势欺人。”
姜篱蹙了蹙眉,眉宇间颇有厌烦的神色。她问:“你谁?”
林嫣然眼睛一瞪,“你是被打蒙了么?我是林嫣然。”
“林什么然?”
“林嫣然!”
“什么嫣然?”
林嫣然耐着性子,一字一句道:“林嫣然!”
“林嫣什么?”
林嫣然:“……”
“不好意思,”姜篱颇有些头疼似的,“你的名字太普通,我记不住。不如改个名吧,叫林阿猪林阿狗什么的,简单好记,我肯定能记住。”
林嫣然怒不可遏,“你!”
她抽出腰间的长鞭,就要冲上前好好教训姜篱一顿。荆镇南拉住她,眉目间透出不悦的神采。
接下来一战事关荆家名誉,不容半点闪失。
林嫣然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退下。
“楚鸿,拔剑。”荆镇南声色威严,“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荆楚鸿拱手,道:“是。”
话音落点,荆楚鸿转身走到姜篱对面。
说实话,一个女人为了他打进鼎剑馆,他心中不免有些动容。以前不觉得萧梨哪里吸引人,现下看她握着剑的模样,竟然有一丝别样的美丽。
“梨儿,我真不想对你动手。”他做起手式,长剑横于胸前,剑光流淌如溶溶月色。
姜篱看他自我陶醉的神态,嘴角一抽,“你说的越多,我越想揍你。”
他微笑,“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记住你,那么我告诉你,你做到了。”
姜篱忍不住了,进步挥剑,剑光自袖中飞溅而出。凄厉的风在二人中间扭曲,发出恶鬼一般的呼啸。荆楚鸿泰然自若,轻松接住姜篱的第一剑。一剑走空,姜篱迅速出了第二剑。那是当头一斩,势若惊雷。
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女竟有如此剑势,便是旁边观看的荆镇南也稍有讶异之色。
可惜……
荆镇南摇头,“速度太慢了。”
果然,下一刻,荆楚鸿以飞花般的身法穿行于姜篱左右。剑势雨点般落下,姜篱左右格挡,却显然速度落后了荆楚鸿一步,接剑之时略显吃力,有好几剑没接住,落在了手臂、肩头。急雨般的快剑中,姜篱接下最后一剑,撤步脱身,二人再次分立于庭院两侧。
荆镇南抚须点头,“楚鸿剑技不错,同辈中鲜有敌手。二姑娘纵有些许天赋,终究差了一点。这一战,楚鸿必胜。”
林嫣然打了个哈欠,“原本就是胜负已分的事,也就姨父您这么在意。”
荆楚鸿看姜篱受伤,不免心疼,道:“你无非想问你我婚约可还作数,虽则我不能迎娶你做荆家主母,贵妾的位子却会一直为你留着。你只是个萧家庶女,当我的贵妾,你不算低嫁。别打了,你胜不过我的。”
姜篱低头点自己的伤,“一道、两道、三道。”
整整三道剑伤。
她嘲讽一笑,“你有点本事,和你打确实有些吃力。”
“认输吧。”荆楚鸿劝她。
姜篱充耳不闻,只淡声道:“得来点真的了。”
“什么意思?”荆楚鸿没听明白。
只见少女把剑插入白沙中,撸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玄铁护腕。她解开铁护腕的绑带,护腕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荆楚鸿眸子微微一缩,连荆镇南都露出了震惊的神采,场中围观的荆家人均低声惊呼。
玄铁极沉,那一只护腕起码一百斤,她竟然戴着这么重的东西和荆楚鸿打!
“最近在修行,天天戴这玩意儿,把我累得够呛。”姜篱低头解左手的护腕,又弯腰撸起裤腿,解开小腿上的铁护腿。
她一身戴了两个铁护腕,两个铁护腿,起码有四百斤。荆楚鸿脸色涨红,不可置信。她负重四百斤,好若扛了四袋大米。荆家满门弟子,竟然败在扛着四袋大米的少女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