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林嫣然焦急喊道:“识微哥哥,你别怕她,她才不敢砍你。”她跑过来,想把姜篱的剑夺走,殷识微淡淡一个眼神扫来,分明没什么情感色彩,却莫名有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力量。
林嫣然不自觉顿住了脚步。
“无关强迫,”殷识微淡淡道,“是我自愿。”
荆楚鸿惊呆了,“你、你……”
殷识微的目光扫过姜篱沾满鲜血的裙袂,问:“要治伤吗?”
众人静默。殷大公子好像忘了,荆家请他来是给荆楚鸿治伤的。
姜篱耸耸肩,“小伤。”她拍拍殷识微的肩膀,不小心在他洁白的肩头留下一个血色手掌印,她感到抱歉,抹了抹他衣裳,想把血渍抹掉,谁知越抹越红。姜篱尴尬地笑了笑,“赶明儿给你送婚书,这里的事儿结了,我先走了。”
眼看姜篱要走,荆楚鸿气得伤口崩裂,鲜血涟涟。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素日来对他百依百顺的萧梨敢打败他,请来的贵客也当众驳他的脸面。他越想越气,急声问道:“萧梨,你不嫁我,就因为我曾想过退婚?”
姜篱停住脚步,缓缓回头。
“不。”
“那是因为什么?”荆楚鸿咬牙问。
“因为你太丑,看你的脸,我食不下咽。”姜篱指着殷识微,“看他的脸,我多吃三碗饭。”
说完,姜篱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鼎剑馆内凄风飘飘,鸦雀无声。
***
姜篱回到萧府,立时有下人急急忙忙跑过来,请她去祠堂。一路幽静,不是萧府安静,而是洒扫的下人见了她来,都跟看了瘟神似的,心惊胆战不敢言语,只敢躲在一边偷看。看来鼎剑馆的事儿传得很快,萧家上下已然知晓了。
去祠堂,恐怕是萧陵要兴师问罪吧。姜篱完全没在怕的,先去剑冢把飞仙剑插回去,然后又回房包扎伤口,换了身干净衣裳。女鬼蹲在墙角,不吵不闹,也不哭了。只是长发遮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篱道:“你爹又找我麻烦,回来跟你聊。”
又去厨房顺了两个大馒头,一边吃一边进了祠堂。萧家上下早已等候多时,萧陵压根坐不住,在祠堂里走来走去。
见了她来,所有人登时抬头。
来了萧家大半年,这是姜篱见过人最全的一次。脸红脖子粗那个是萧陵,他旁边一直给他顺气儿的是她的嫡母陈夫人。底下站成一溜的萧家几个子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是萧三姑娘萧宁,一脸担忧又不敢吭声的是萧四萧宣。这一堆孩子里,只有萧宁和没来的大少爷萧乾是陈夫人的嫡亲儿女,萧梨、萧宣俱是庶出。
陈夫人的大儿子萧乾没来。这厮吃喝嫖赌样样不落,估计又去哪儿鬼混了吧。
“你还敢回来!”萧陵拿起戒尺,气道,“自己说,你到荆家闯了什么祸事!”
姜篱无所谓道:“哦,我把他们全打趴下了。”
萧宣偷偷嘀咕,“二姐真的好厉害!”
萧陵横了他一眼,他脖子一缩,捂住嘴不敢说话了。萧陵继续问:“你哪来这等本事,说,你是不是习了什么妖法?我萧家女儿要走正派,知礼义廉耻,绝不可走歪门邪道。”
姜篱冷笑,“荆家意欲悔婚,你半点不管,我去替我自己出气,你倒教训起我来了。有这好本事,怎么不去教训教训荆镇南,教教他什么是正派,什么是礼义廉耻?”
陈夫人插嘴道:“梨儿,退婚这事我们本是要为你讨回公道的,这不还没来得及么?再说只是听到风声而已,荆家不是还没退么?谁知你这么冲动,竟掀了人家的鼎剑馆。”
“是啊,二姐,”萧宁埋怨道,“和荆家结仇,咱们萧家能落什么好?我到该出阁的年龄了,你这么一闹,你自己嫁不出去就算了,别影响我啊。你把人家弟子全部打成残废,你干的这是人事吗?”
萧陵陈夫人和萧宁三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叽叽喳喳,苍蝇叫似的。
待他们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姜篱气定神闲,只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萧梨要成仙,不做人。”
满堂皆静。
萧陵气不打一处来,颤抖的手指指着萧梨,道:“好一个要成仙。你以为你成仙就能飞吗?就算你成了仙,我也要把你的翅膀扒下来,让你知道,你生是萧家人,死是萧家鬼,你得听父母训,你得从父母命!”
说完,他戒尺一挥,怒喝道:“给我跪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反省!”
啪的一下。
戒尺没有落在姜篱身上,而是握在了姜篱的掌心。萧陵怒瞪着她,想要把戒尺抽出来,谁知这戒尺焊在姜篱手中似的,拔也拔不出来。萧陵不好意思让人看出他连自家女儿的力气也比不过,一时僵在原地。
姜篱嘲讽一笑,问:“你真要我跪?”
萧陵满脸尴尬,只能用声音大掩饰自己,怒喝道:“跪下!”
出乎意料,姜篱这回很给面子,松了戒尺,上前一步,就要单膝跪地。恰在此时,灵堂上层层叠叠的灵牌忽然阵阵发抖,骨牌似的次第倒了下来。一眼望过去,这些灵牌好像在给姜篱跪拜。姜篱还没跪,它们倒先跪了。
死者有知,正如剑冢的剑惧怕姜篱,萧家的祖先也不敢承受姜篱的跪拜。
萧陵惊了,“怎么回事?”
陈夫人惊疑不定地捂着嘴,不敢说话。
“够了!”
一声暴喝自门槛处传进来,众人回头,见萧难沉着脸走了进来。
萧陵连忙迎上去作揖,“爹,您怎么来了?是不是荆家的事儿传到您这儿了?怪儿子教导无方,才养出这么个不孝女。”
萧难在祖宗灵牌前站定,先看了眼倒成一片的灵牌,又把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姜篱。
他摇摇头,道:“是我教导无方,养出你这么个胆小怕事的儿子。踢馆比斗,仙门常事。梨儿大胜归来,我们本该以此为荣,你却担忧得罪荆家。萧家是不如从前了,却也不至于看他们荆家的脸色过活!”
萧陵急声辩解,“这不孝女原本一把剑也拔不出来,现下竟能掀翻鼎剑馆,儿子是怕她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啊。”
萧宁小声说:“就是就是。家里有个走歪路的二姐,以后哪家世家还敢请我参加花会相看少爷?”
萧难看向姜篱,“梨儿,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