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扑通一声,跪在姜篱面前。
姜篱伸手想拦他们,被萧难挡住。
“你还不答应我么?”萧难老泪纵横,“强逼你接受我的功体,对萧氏许诺,是我挟恩图报。然则孤剑城凶狠,我儿萧陵,儿媳陈氏,我孙萧乾尽遭毒手。可见孤剑城要的不是萧家败,而是萧家老小性命!若无人相护,宁儿和宣儿焉有命在?”
要护这二人性命,可不是说着玩的。姜篱头疼欲裂,她一生逍遥,最烦拖累。这萧难真是可恨,从进门起他就没有给姜篱选择余地,预先布下阵法困住姜篱,尔后强行传功,就是为了让姜篱许诺。
转头看这二人抱在一起大哭,泪水汹汹,几乎要淹掉这间小屋,姜篱更是头疼。
萧家人怎么这么爱哭?
“罢了,”姜篱没好气地说,“我答应你。”
“那么此物,我便能交给你了。”萧难从身后取出一个琉璃玉函,交至姜篱手中,“此物是我家传家秘宝。祖宗命我掘地百尺,秘藏此物,永世不可开启。现在既然遇见了你,就到它现世的时候了。”
萧宣抹了把眼泪,问:“里面是什么?”
姜篱掂了掂这玉函,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什么东西?黄金珠宝,法宝秘器?
倏忽间,她的魂魄隐隐不稳,似乎在与玉函中的东西感应共振。
她在萧难的注视中打开玉函,萧宁萧宣也好奇地凑过头来看。玉函洞开,里面的东西赫然映入他们眼帘,萧宁萧宣惊叫了一声,独姜篱眸子紧缩,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玉函之中放着一颗人头——姜篱的人头。
这个姜篱,不是眼下活在萧梨肉身里的姜篱,而是三百年前那突破无极境失败而死的姜篱。
难怪魂魄不稳,原来是她对自己原来的肉身有了感应。
“听闻,苍岚剑祖姜篱修得天问九章第八章,功法盖世,肉身不腐不灭,”萧难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知为何,如今她的尸身只余我手中这颗头颅。”
萧宣瞪大双眼,“这是剑祖姜篱?”
姜篱握紧双拳,隐隐薄怒藏于眸底。
她死后应葬于苍岚山,受苍岚后世弟子供奉。就算苍岚败了,她也应该长眠地底,怎会有项上人头流落于世?萧难手里有一颗人头,尸身其他部位呢?哪个胆大包天的王八羔子撅她坟墓,挖她尸身?
她咬牙切齿地问:“何人,敢分她尸?”
萧难叹了一声,徐徐闭上双眼,“这就是你的事了。阿梨,你会守诺么?”
姜篱沉默了一瞬,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字字刻骨。
她道:“一诺既出,生死践行。”
“好。”
萧难手一松,蓦地垂下头,犹如老松枯萎,江水东逝。萧宁萧宣一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萧难已驾鹤西去。二人扑入萧难怀中,放声大哭。
时间紧迫,必须尽快出发。姜篱把玉函用布包起来,背在身后,带萧宁萧宣走出小屋。两个牢役对视一眼,对他们一摆手,示意他们跟自己走。萧宁和萧宣仍在呜呜哭泣,那呜呜咽咽的声音吵得姜篱心烦。姜篱凉凉瞥了他俩一眼,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威慑力,二人脖子一缩,哭声戛然而止。
出了牢房,外头正值深夜,夜色恍如黑纱,罩住整个世界,钱塘城好似睡着了,四处寂静,只遥遥听得见笃笃的打更声。
牢役们带他们一路躲开巡守的狱卒,从后门离开大牢。姜篱抬头望去,一辆青帷马车停在浓稠的夜色里。牢役们搓着手笑道:“快上马车吧,密道在哪儿,我们带你们去。”
萧宁见了马车,心里有了希望,催促姜篱,“快走快走。”
她牵着萧宣爬上马车,姜篱却没动。
“怎么了?”一个牢役问,“二姑娘怎么不上车?”
“还有件要紧事没办。”姜篱意态悠闲,不慌不忙。
牢役催促道:“二姑娘尽管吩咐,我二人替您去办。天快亮了,咱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姜篱笑了笑,笑容却没有温度。她的声音倏然变冷,“不办完,不好行路。”
话音落点,她蓦然出手,扭住一个牢役的脑袋用力一掰,脆亮的咔嚓声响,牢役整颗脑袋扭了大半圈,脖子成了麻花。萧宁萧宣见了这场面,差点没叫出声来。另一个牢役大惊失色,连忙要跑,姜篱三两步追上他,抓住他脑袋拖过门槛,用手肘抵着用力下压。大力使他的脖子磕在突起的门槛上,脖子骨头瞬间断裂,鼓起一个大包。
一眨眼的工夫,两个牢役都被姜篱给杀了,甚至没用灵力。
萧宣愣怔怔问:“二姐,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们身上那么浓的香味,你们俩闻不出来?”姜篱爬上马车,握着缰绳调整方向,“那香气和林雨眠身上的一模一样,他们肯定接触过林雨眠。若让他们带我们走,恐怕去的不是城外,而是阎罗殿。”
姜篱一扬马鞭,马车载着他们往灯笼巷去。
萧宁坐在她旁边嘀咕:“你什么时候会驾马车了?这种仆役才会的事儿,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学来的?”
姜篱嫌她吵,不耐烦地说:“闭嘴。”
萧宁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到了灯笼巷,姜篱数了十五尺,果然在南墙下发现一个被稻草堆掩住的洞口。她让萧宁先下,萧宣走中间,她殿后,三人马不停蹄自密道出城。终于出了城,回望钱塘高耸的城墙,萧宁萧宣想起惨死的爹娘和爷爷,忍不住泪如泉涌。
姜篱不让他们停,专拣没有人迹的小路走。他们都是修者,速度比常人快很多,然而萧宁自小娇生惯养,何曾走过这么久,走得腰酸腿疼。姜篱一点儿也不心疼她,把她当牲口似的撵。到天快亮的时候,实在是走不动了。萧宣也走不动了,可他听话,咬着牙坚持,一路没喊过累。姜篱连拖带拽,拉着两人又走了一程子路,这俩废物终于趴了。
算了,姜篱自己也伤势未愈,一路走下来,胸口的鞭伤隐隐作痛,歇着就歇着吧。周围是片密林,离大路也远,林雨眠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这里。姜篱找地方落脚,借宿在人家家里怕被出卖,便寻了个老虎洞,把老虎捶死,占了老虎洞,姑且做暂时歇脚之地。
萧宣望着死不瞑目的大老虎,心情一时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