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常回家之后吃了一大碗明嫂煮的面条。
随后被春草和织夏扒光,换上睡袍直接倒头就睡。
空腹喝酒太难受了,一杯一杯又一杯的没完没了。
翌日起床之后,太阳已经升的老高。
季博常像个保护废物一样被春草和织夏洗了脸刷了牙,随后坐下开始被明嫂喂饭。
阿九酸了。
他以前只是听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他是亲眼所见。
季博常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明嫂一边喂饭一边用围裙为他擦拭嘴角。
春草在左,手里端着茶盏,只要少爷口渴一个眼神就能把茶盏送到嘴边。
织夏在右,手里端着点心水果,只要少爷想换个口味,点心水果能精准的送进口中。
看看季博常,阿九又想想在山上和师父俩过的苦日子,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过的…不如狗。
就在季博常像个保护废物一样吃完饭之后,老门房季豕来禀。
有客上门。
而这个客,竟然是林独行。
林独行走进季府大堂后对着季博常拱手。
“见过季大人。”
季博常笑着回礼:“林大人高中探花可喜可贺,如今更是被陛下钦封监察御史未来不可限量,高中之后第一个来我季家,当真令我季家蓬荜生辉啊。”
林独行在椅子上坐下后对着季博常摇头。
“第二个。”
说完看向季博常接着说道。
“季府是我第二个登门之处,因为我刚刚从皇宫御兽园回来。”
这话让季博常眉头微微一挑。
林独行的话是在告诉他,他刚刚见了皇帝。
“今日来拜访季大人,是为感谢当初落难时被季大人收留,更借了季大人的势躲过一劫。”
他说的是当初他朝帝都府尹大门扔屎,然后大喊自己是季博常故交的事。
但自己并没有留他,给的银子他也没收。
季博常笑了笑没说话,对着桌上茶盏一指示意林独行喝茶。
林独行却没有去动桌上茶盏,而是看着茶盏皱眉开口。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喝茶?”
他说完看向季博常。
“人喝水是因为口渴,不喝水就会渴死,所以为了取水方便有了水桶,也有了水瓢。”
“喝茶并不能让人对水的需求减少,也不能让人的身体变的更好,但却人人都想喝茶。”
“只喝水有水瓢就够了,可却造出了茶盏,茶盏比水瓢更精致精美,但这份精美和精致却代表着极大也没必要的浪费。”
说着将茶盏拿起仔细观看。
“想要喝茶就要有好看的茶盏,但烧制这等茶盏却要耗费大量时间人力物力,茶盏烧制成功还不够,因为还要烧水泡茶,想烧水就要砍柴,砍了柴还要从山林运到城内。”
“为了能够喝茶,就要有人专门烧水泡茶,还要有人专门端茶奉客,而那茶叶也因此被分为三六九等,最贵之茶所售银钱更是堪比黄金。”
说到这他将视线从茶盏移开看向季博常。
“所以林某觉得,这完全就没有必要。”
“不喝茶人不会死,也能杜绝大量没必要的浪费,季大人,有水瓢就够了,为什么人非要打造这精美茶盏喝茶呢?”
季博常闻言哈哈一笑,随后继续品茶。
因为他知道林独行的话还没说完。
林独行将茶盏放回桌上再次开口。
“我去了御兽园,看到了很多飞禽走兽,管理御兽园的宫人告诉我陛下心善,这些飞禽走兽都是受伤之后被救助进御兽园的,若是没有陛下它们早就化作山林之内一堆枯骨。”
林独行说到这缓缓摇头。
“他说的不对。”
“这些飞禽走兽被救下不假,没化作山林之内一堆枯骨也是真,但它们受伤是因为有人捕猎。”
“没人捕猎它们就不会受伤,不会受伤陛下就不用去救助它们,不救助它们就不会有御兽园的存在。”
“捕猎最早是为果腹,但现在更多是为贩卖其肉售其皮,所为的是换得银两为幼童购买吃食,为妇人购得一身新衣。”
“所以那宫人说的不对,这不是救助更不是心善。”
“是贪婪。”
“若真想救助,给猴儿一片树林,给大虫一座山峰,给飞禽一片蓝天,人类不要踏足其内不要猎其性命就不会有御兽园里的飞禽走兽。”
说完,他对着大堂外面指了指。
“人性贪婪又虚伪。”
“明明是辛劳的是蜜蜂,可人类非但盗取蜜蜂辛勤所得蜂蜜,就连蜜蜂辛劳品质也一并盗取,用以标榜自己如蜜蜂般勤劳踏实。”
“耕田最苦的是耕牛,但所得粮食耕牛却一颗也得不到,明明任劳任怨的是耕牛,结果这优良品质又被盗取成了夸赞一个人的品行。”
说到这他看向季博常。
“季大人,采蜜的是蜜蜂,吃蜜的是人,耕田的是牛,被称赞任劳任怨的却是人,您说,人是不是很虚伪。”
季博常闻言点了点头:“嗯,确实很虚伪。”
林独行对着大堂之外再次一指。
“都言老鼠偷盗人人喊打,但老鼠吃饱了便不再偷,都言大虫饿狼凶猛食人,但这些大虫饿狼却从不走进人类领地,为何?”
说着自顾自的摇摇头。
“因为它们不贪,吃饱了就不再觊觎其他,更不曾想着将他人之物占为己有。”
“可这天定生存法则,却被人类用来标榜自己诋毁其他物种,例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再比如评判一人品行似禽兽或禽兽不如。”
“这也有了那句莫做官仓鼠,甘为孺子牛的圣人言。”
林独行抿了抿嘴唇,但依旧没有去取桌上的茶盏。
“但在林某看来最坏的是人,最贪婪的也是人,和人比起来,那些凶恶的飞禽走兽要善良太多。”
“而人之所以坏,就是因为太过贪婪所致。”
季博常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林独行,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从见到这林独行第一面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很偏执。
偏执到了让人觉得惧怕的地步,但他觉得这样的人当不了官,因为这个世道容不下他这样的人。
更觉得他不适合为官,因为他的偏执对这个世道并不是好事。
但现在,他当了官。
还成了被皇帝钦封的监察御史。
这对大雍,对这个世道来说,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