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破阵乐》结束之后，时候也不早了，和韦珪离开了玄武门，回到了寝殿。

    有些熏醉的李世民在韦贵妃伺候下，早早的做起了造人运动。

    然而，他的好大儿李承乾，如今正在突厥一山坡上坐着，于漫天大雪之中双手抱着双腿，遥望着长安。

    “殿下，这天寒地冻的，早些回吧，待久了怕是要被病邪入体。”

    “这里不是大唐，更不是长安，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怕是无人顾问。”

    站在李承乾身后的秦琼，看着眼前这道孤独瘦小的身影，便知道对方这是想家了。

    眼看着夜色之下的雪越下越大，他还是上前劝说了一句。

    李承乾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目光依旧注视着遥远的长安。

    许久之后这才出声道：“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也是大唐大朝贺的日子，也不知道父皇如今正在干什么，有没有想我和母后。”

    “去年的这个时候，父皇还是秦王，我们 一家面对大伯和四叔他们的逼迫，日子虽然不好受，时常提心吊胆，但是一家人总归是在一起的。”

    “如今，我们再也不用受到大伯和四叔他们的逼迫与欺负，父王也成天子，可是我们一家却是被分隔万里。”

    秦琼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直到李承乾说完，他这才安慰了一句，“殿下放心，陛下很快就会来救你和娘娘的。”

    秦琼以前少有接触李承乾，对其了解的不多。

    但从长安到突厥的这几个月里，对方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自长孙无垢搬到圣山之后，他和李承乾单独相处，共同放牧的这段日子。

    他更是有了深刻的了解，很是欣赏看好。

    乖巧，有礼貌，懂孝顺，能吃苦，为人平和，不眼高手低······

    若是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再稍加培养和打磨，未来不失为一个好皇帝。

    只是造化弄人，本该为储君的他，如今却在敌国放羊。

    看着李承乾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仍旧坐在这大学之中，秦琼有些无奈。

    “殿下，回去吧！”

    “您可是陛下的嫡长子，大唐未来的储君，若是在这突厥发生了什么意外，陛下定然会伤心，国本也将会受到动摇。”

    “而且娘娘如今身体不好，也有了身躯，若是得知了你有事，定然情绪大动，引发身上的病根的。”

    李承乾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些什么，但又好像是在顾虑着什么。

    许久之后，默默地从雪地站起，朝着穹庐走去。

    秦琼将李承乾护送回去之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正当他准备回到自己的小窝时，李承乾突然叫住了他。

    “秦叔，明日起教我习武可好？”

    ······

    四天时间转瞬即逝，来到了春分，突厥各部向圣山朝贡的这一天。

    冬季已去，可圣山还是一片雪景，空中更是依旧下着小雪。

    此时，偌大的汗帐已经汇聚了不少人。

    在场的众人，几乎有一半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他们全部都是阿史那一族，如镇守金山（阿尔泰山）的阿史那社尔。

    剩下的一半，又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便是突厥附属势力的大王或首领，如梁国梁王梁师都、隋国隋王杨政道和萧后，室韦五部之中的北室韦莫贺咄（室韦首领的统称）。

    另一部分，则是一些他国来访的使节，如这次跟随执失思力返回，作为大唐使节的长孙无忌。

    颉利和杨灵萱坐在最上面，认真听着下方一众拓设各自领地的上贡物资，以及领地发展情况。

    如圈养的牛羊有多少，人口又新增多少，过去一年又有这哪些战事及收获、损失等。

    随着一众拓设的轮流汇报，此刻也是轮到了执掌漠东区域的突利。

    “突利，本汗希望今年你不要再给本汗带来诸如往年一般，又是哪个部落脱离独立，你的领地再一次缩减的坏消息。”

    “对了，为何不见你部奚族和契丹的可度者（两族首领的统称）？”

    颉利的目光看向下方突利，声音之中充满了冰冷，说话间更是将自己的马鞭摆上身前的案桌。

    突利闻言有些心惊的咽了咽，再看到那熟悉的马鞭时，身躯更是本能的颤抖了一下。

    隋末唐初之时，他突利作为执掌突厥东部的小可汗，其领地囊括了圣山和大漠以东的庞大区域。

    其中就包括圣山以及大兴安岭之间黑龙江上游草原、大漠和大兴安岭见锡林郭勒草原、大兴安岭和长白山之间的室韦五部，以及室韦五部下方燕山一带的奚族和契丹。

    以上都是突利执掌的几个主要领地，除了这些主要领地之外，其中还散落着数量不少的小部落。

    执掌如此庞大的区域，可突利的领地每年都在缩减。

    在往年上贡的今天，他领地都有不少部落叛离，因而总是遭到颉利的谩骂，当着所有人公开处刑鞭打。

    尤其是有一年，因为他征税无度，导致领地内发生了大规模的部落反叛。

    事情突然，让突利根本没有时间准备和反击，要不是他跑得快，便死在了那场大规模的反叛之中了。

    最后，还是颉利带着十万侍卫之士亲征，这才将其反叛镇压了下来。

    不过反叛虽然是镇压了下来，但是大半个漠东却没了。

    室韦五部所占据的领地，相当于如今小半个突厥。

    经过那次叛乱之后，室韦五部虽然在名义上还是臣属于突厥，但是除了北室韦之外，其余四部便已经拒绝再向突厥上贡，也不再接受突厥控铉之士的征调。

    为此，在次年的上贡之日，颉利当着所有人公开处刑突利，数落其罪名，鞭打了一上午，直至对方浑身血肉模糊昏迷这才作罢。

    同时，颉利也是趁此机会将漠北东部，也就圣山和大兴安岭之间的黑龙江上游草原给收了回来。

    现如今，突利这位小可汗，真正所能够执掌的领地，只剩下大兴安岭西侧一带的锡林郭勒草原走廊，以及大兴安岭南麓的燕山一带。

    “怎么？莫不是真的让本汗说中了不成？”

    “啪！”

    颉利见突利坐在那里身躯微颤，迟迟没有汇报工作，便一脸不喜的拿起了案桌上的马鞭，在一旁的空地上狠狠地抽了一下。

    好似在告诉突利：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别怪我鞭下无情了。

    突利再一次惊恐地咽了咽口水，看着颉利手中的鞭子，忽然觉得比起被鞭打，还是写十万字的战场失利检讨好。

    “回···回大汗，这一次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就在两天前，室韦五部之中，除北室韦外，南室韦、钵室韦、大室韦和深末怛室韦四部，往年虽然没有向我突厥再上贡，也不再接受征调，但是在名义上还是我突厥的附属。”

    “可不知为什么，就在两天前，他们四部的莫贺咄，竟然公开宣布脱离突厥。”

    “不止他们，就连燕山一带，以奚族和契丹为首的一些部落，也公开表示不再臣服突厥。”

    “所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