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回来后，顾不上时差和旅途的劳顿，帮助婉晴将床架了起来。铺好了床上用品，他们又将自己装箱了的书籍放置在书架上。

    温馨的学习环境使孩子们兴奋得无法入睡，他们索性不睡了，就与妈妈聊起了他们回国后的一些事情。

    “妈，你知道吗？梓涵大伯失踪了两个多月，我们走之前才见到他，大娘经常过来找爸爸哭诉。开始，我们以为大伯和小三私奔了，但是我们和老爸私下说了这个猜测，老爸差点揍我们。”老二说。

    “政府，还有法院很多人都被抓了，说是被‘双规’，就是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还有那些行贿的，也被‘规’了，大伯应该是这个问题。”老大切入正题，而不是像老二那样八卦得没边儿没沿儿的。

    这些事情，沐洋早已和婉晴说过，她一直都很揪心，但考虑到李家两兄弟生意做得并不大，而且平时也低调很多，不像那几位房地产开发商那么嚣张，所以她估计问题不是很大。

    但后来听说，对于这些行贿人，处罚的力度也是空前的，毕竟你们这些人腐蚀了党的干部，使他们忘记了初心，淡化了使命，陷入了囹圄，走向了深渊，必须严惩不贷。

    听文莉说，她的领导男朋友也总是惶惶不可终日，很长一段时间也不敢和她联系，文莉很是懊恼，但又无可奈何，毕竟是生死攸关时刻，小不忍则乱大谋。

    婉晴觉得，这一波儿“行情”，虽然好像只是针对政府要害部门、公检法司等权力部门，其反腐力度之强劲超过以往，绝非走过场，迟早反腐的下一波儿“行情”会波及金融领域，国有商业银行一定会首当其冲，走在前列，其他股份制银行也会步入后尘，一定不会成为“漏网之鱼”。

    如今是沐洋的哥哥，因为涉及的官员腐败问题身陷囹圄，最终虽然有惊无险，但今后做生意的路子将会越来越窄。

    这些是明摆着的。

    不交待，你就是与权力机关对抗，抗拒从严。交待，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被继任者知晓，你恐怕就上了“黑名单”，今后还想再做什么业务，必定难度增加。

    虽然大家对于这些道理都十分了解，但是哪个领导不害怕自己有那么一天？你竹筒倒豆子，什么秘密都藏不住，那不就完犊子了吗？

    困惑呀！困惑！

    “我们毕业后就在这里创业，反正我们也搞不懂国内的人际关系，太复杂了，烧脑。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技术型，做具体事情还行，和外界打交道就开不了口。”老大对自己评价道。

    “可你们今后工作了，还是要和同事相处的，我们不去做偷鸡摸狗的坏事，但还是要了解与人相处的技巧，这些，你们老师绝对不会教给你们的，都需要你们去摸索，所以，以后假期能co-op，就去co-op，别总宅在家里，或者宅在学校和实验室。”婉晴告诫小哥俩儿。

    婉晴也感到，梓涵失踪了两个多月，回来之后，沐洋也消沉了很多，平时电话里仅仅互通信息，互报平安，少了很多关怀和问候。

    由于这一折腾，恐怕公司里又是一大笔从未预算过的资金“损失”了，而且今后的业务恐怕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大的起色。

    对此，她感到了深深的忧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让她心烦的，是总行人力资源部还在催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因为目前对于金融机构人员的护照管理愈发严格，虽然她已经退居二线，但目前不仅在职老总们被管理得死死的，一般员工也不能随意出国，目前出国旅行、探亲审批手续之严也是前所未闻的。

    孩子们睡下之后，婉晴却失眠了。前段时间收到正式的G2驾照的兴奋早已消失殆尽，孩子们回来后带来的这些消息，令她烦躁不已。

    她给文莉发了信息：“最近你怎么样？行里有什么新动向？”

    “你还不睡啊？现在应该是你们那里的半夜了吧？我还好，行里调整了一批干部，领导想让我下去，去分、支行，我可不干，干不了！”文莉回复。

    “为什么啊？你也应该提职了！支行也不错啊？”婉晴说。

    “切，现在基层怎么干？还能干吗？我可不傻，一把手，那要担多少责任呢？我和领导说，我就是一个专业干部，做不了管理工作，领导还是启用新人吧。”文莉发来一段语音。

    婉晴沉默了，她知道，文莉说的是有道理的，可目前她的事情如何解决呢？

    “辞职吧，省得让人力资源部这些人为难。可是，假如辞职了，自己就失去了收入来源，那不就只能坐吃山空了吗？”婉晴纠结着。

    “即使沐洋一直养着我，即使我靠着目前的积蓄也可以撑过十年、八年的，可以后怎么办啊？我总是要找个事情做吧？”

    就这样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她好像站在街头，寒风刺骨，夹杂着细雨，冰冷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

    她看着办公楼墙上的钟表，时间在不停地向前走，却仿佛将她遗弃在了某个停滞的瞬间。曾经的梦想和希望，如今变成了一片片破碎的记忆，她像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旧玩具，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她此刻回想起办公室里曾经忙碌的身影、同事间的笑语，她感到一阵心痛。她曾是这座富丽堂皇的高楼中一名骄傲的管理者，优雅而自信。

    她迷迷糊糊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时，迎接她的是一封短短的留言：\&对不起，我累了，离开了。\& 他走了，是沐洋？还是小晏的留言？她想不起来了。她只觉得，那个曾经承诺与她携手一生的人，带走了她最后的依靠。她跌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房间里回荡着她无声的哭泣。

    她试图站起来，但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每一个念头都被绝望吞噬。

    她闭上眼睛，试图逃避这无尽的痛苦，但心中的悲伤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她找不到光明的方向，也听不到希望的声音。

    她在梦中无声地哭泣，她在等待黎明的到来，虽然她不确定，黎明是否真的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