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农家腊酒鸡豚(2)
作者:海盐话梅   换亲后成了嫡姐对照组最新章节     
    益州多山,夏日多雨,尤其清晨跟傍晚,天色交界时分,乌云滚滚,暴雨说来就来。

    从九华寺下来,才不过片刻,还没行到栓马处,便跟泼水似的。

    好在附近有村落,有人家,阿昌膀大腰圆不怕雨淋,打听回来过后便对沈晏与崔令鸢二人道:“不远处有个脚店!”

    崔令鸢便跟国宝似的被沈晏高大的身形遮在下边,沿着屋檐角落走走躲躲,总算能坐下来歇脚。

    沈晏湿了半边臂膀,夏衫轻薄,凑近了隐约能看见透出内里中衣的颜色,好在是穿了两件。

    她倒是没淋多少雨,但裙边不能避免地还是沾上了雨水跟泥星子,额前新修的刘海也都湿成一绺一绺的了,哒哒往下滴着水。

    对视一眼,互相看见对方狼狈模样,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备用衣裳都在马车里,阿杏说着就要冒雨去拿,被她拦住了:“省省罢,凑合穿着,回马车再换,一会儿别淋风寒了。你们也都自找一桌坐下,吃点儿东西,等雨停了再走。”

    她到底不是什么正经世家贵女,没那么多讲究,只要鞋子不湿便没那么难受。

    倒是真饿了。

    又借了人家宝地歇脚。

    这店里除了他们没旁人,想来也是,大热天来爬山除了附近还愿的村民也就他们了,然而人家下雨能往家跑,他们便只能被困在这儿。

    店主夫妻本在后院呆着,听见前头动静出来,见一下来了许多了人,店主娘子难掩面上笑意:“客人吃什么呢?”

    不待她再问,对方已经介绍起来:“我们家豆腐饭做的最好,比九华庙的斋饭也不差。”

    店家娘子自是看出来了,这种天气,又刚从山上下来避雨的,必是刚从寺庙中出来。

    崔令鸢听她有些骄傲语气,笑着冲沈晏挑眉,怎么,原来这九华寺最出名的还是斋饭,她们却不知,白白错过了还淋雨。

    她没说,沈晏却读懂了自嘲之意。

    “那便各要一份豆花饭,这时节有什么菜蔬?肉有什么?”

    这样的脚店多是看当天自家菜地里有什么菜蔬丰收来卖的,不比城中大酒楼,菜色丰盛,还有菜单子。

    店主娘子口齿很清楚,掰着手指与她介绍,言自家“烧小鸡极嫩”,自家种有胡瓜、茄子、豆角一类常见的菜蔬。

    崔令鸢想了想,细细点菜,“要一角酒,来个炖鸡,来个蒸腊,再来醋拌胡瓜,菜蔬劳烦娘子看着上,再给他们照着也来一份。”

    阿杏忙补充:“我们酒就不必了。”

    他们两个人,阿杏、阿桃、阿昌三人,除此之外今日没带旁人,当是够吃的。

    店家娘子看一眼形同摆设的俊俏郎君,腹诽这又是个娘子管家的,笑道:“得嘞!客人能吃辣否?”

    “可以。”

    崔令鸢打量起这间不大脚店来,是店主人拿自家屋舍改的。

    除去这间外,另还有三间屋舍,一见拿来做厨房,一间自家住人,一间莫不是杂物间?

    院中养了鸡鸭鹅禽,雨天被圈在鸡舍鸭舍内,咕咕叫着。店主家的小儿在颂着村学今日所教授的功课:

    “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便是学渣崔令鸢也知道这是千字文。

    村学的夫子水平有限,一般教完千字文跟论语,差不多就要去镇上私塾或县学读书了,那时束修便不只是两条腊肉一双布鞋这么简单了,再加上笔纸墨砚等开销,银钱便如流水般哗哗流出去。

    先上了酒和拌胡瓜来,那个颂诗的小童捧着坛子,替他们倒了两碗浊酒,还泛着绿,微沫,极有诗意。

    崔令鸢见小娃娃圆脸圆眼睛可爱,便逗弄了一番:“刚刚是你念诗罢?”

    小童得知自己结结巴巴背书被人听去了,点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崔令鸢端起大碗,吹开上面浮沫,豪饮一口,咂嘴吟道:“绿蚁新醅酒。”

    外边雨声潇潇,手边却没有红泥小火炉。

    沈晏只见过她端着小杯盏浅斟慢酌,哪里见过这样豪情洒脱,不由得莞尔。

    崔令鸢催着他也尝一尝,“驱驱寒。”

    人家以姜汤驱寒,他们那酒暂代,也是没谁了。

    沈晏不似简安元好酒,只见她喝着好,心想村酿或许自有一番意趣,也低头抿了口。

    不辣,微酸,再一仰头,碗里酒就喝尽了。

    然没过一会儿,面上便泛起红晕。

    崔令鸢夹了一块胡瓜入口,缓缓笑了。

    她记得他酒量没自己好,这村酿后劲是挺大,空腹喝易醉。

    之后点的菜陆续都上来了,崔令鸢才发现原来这豆腐饭,便是后世豆花饭雏形。

    东西很朴素,一碗豆花,一碟蘸水,再加一碗稻饭。

    吃时先擓块豆花叠在热腾腾的米饭上,用筷子夹蘸水,抹在豆花上,掺和着米饭拌匀了,一起扒嘴里,又香又烫,不知道放了什么调料,嘴唇有些麻麻的,不过想来也不会是花椒,毕竟这时候花椒金贵,寻常人家轻易吃不起,许是山中什么植物。

    茱萸辣油红艳艳的,沾在沈晏唇上一点,像是涂了胭脂,配着白皙肤色更加娇艳,“秀色可餐”说的莫不就是这样?

    崔令鸢还没看够,对方便拿了帕子擦嘴,将那唇上红艳给沾走了。

    半点朱唇,可惜不得尝一尝,崔令鸢遗憾不已。

    掩下心里那些不正经,嘴上正经道:“店家娘子的豆花点得好,滚嫩绵白,不溏,不老,入口即化。配上蒸的腊肉更有滋味,你试试。”

    那腊肉是白蒸的,没放清酱汁子污了颜色,旁边另放一碟醋蒜水。

    碗底汇了一汪油亮亮的肉汁,蒸肉蒸出来的,汁窝着被肉汁浸得咸香的茄子,倒比肉还好吃。

    那边吃不了太辣的阿昌便放弃了豆花的蘸水,而是端碗将肉汁倒进碗里,上边盖些三肥两瘦的腊肉片,捣碎了拌进饭里,就着清炒菘菜跟炖鸡吃起来。

    剩下烧小鸡倒也确实嫩,就是一只没多大。

    一桌四五个菜,浓油赤酱跟清淡蒸食都齐聚了,没想为了躲雨随便进的山村脚店味道竟然很不错。

    专心用饭间,没人注意到雨什么时候停的。

    走出去时,空气中还残存着雨后湿意,一点儿也闻不见下午的粪臭。

    山风迎面微拂,身上湿衣半干,很是清爽凉快,崔令鸢可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