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月仰着脖子往前看那三杯白开水,大概是加的白糖粉不多,再加上茶盏本身颜色深,这么一冲泡,确实看不出来三杯有什么区别。
阿钟调转了几次,朝方景星点头示意,两人又仔仔细细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地检查了一番,这才让两人转过头来。
阿钟把三杯茶盏往前一推,方景星道:“于仙人?选吧。”
于仙人的眼神都没分给那三个杯子,他微微眯起眼睛道:“老朽只需看着贵客的眼睛,便知道哪杯是无味水。”
方景星“哦?”了一声,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
看着看着他就有些出神,心想这老头的眼睛怎么这么小呢,而且还有点……
还未等他想更多,于仙人就摸着胡须乐呵呵道:“老朽已经知道了。”
方景星:?
然后他就看见于仙人拿起中间那杯茶盏,豪放地一饮而尽,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就是这杯。”
方景星:??
他奇怪道:“怎么你说是就是了?”
于仙人不紧不慢地说:“那就请您的仆从品尝另外两杯,若都是甜的,是否能证明老朽喝的这杯是水?”
确实是这么回事,方景星便朝阿钟抬下巴:“你喝。”
阿钟瞧着也迫不及待,连忙拿起另外两杯一一品尝,很快目露惊讶道:“主人,确实两杯都是甜的!”
阿钟自然不可能骗他,方景星的俊眉微微皱起,他似乎琢磨了一会儿,但没想明白,便道:“再来一次。”
“自然是可以,不过首次是免费的,再来一次便要五十文。”
方景星:“才五十文?可……”
季鸣月:“五十文?你们抢钱那!?”
沉浸此中的几人恍然被她一惊,纷纷看向出声的人,于仙人乐呵呵道:“姑娘此言差矣,赢过老朽的人能免费住一晚无双店上好的客房,一晚值得一千文,那老朽一次只收五十文,差之甚远,怎么能说是抢钱呢?”
说完,他还跟方景星找认同:“这位贵客,您说是吗?”
方景星觉得五十文并不多啊,还真的点点头道:“说得对,如果出不起五十文,试过一次自行走人便是,无需打肿脸撑胖子。”
阿钟在边上帮腔:“就是就是,这无双店可是海州数一数二的奢华旅店,普通百姓还是少痴心妄想能免费住上才是。”
她打脸撑胖子?
她痴心妄想?!
季鸣月上辈子还真是个穷光蛋,这辈子虽只是个小地方知县大姑娘出生,但还真没人说过她穷呢。
这锦衣男人的说话味儿总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带的这个随从把仗势欺人这四个字诠释得活灵活现,主仆俩个顶个的碍她眼。
季鸣月腾腾地起了点火气,冷哼一声道:“就这点糊弄人的破伎俩,哪里值得本姑娘痴心妄想?好一个赵员外,整个天价旅店扰乱市场行情不说,居然还用此下策坑骗百姓银两……”
“住嘴!”
这于仙人还没反驳,那锦衣男人忽然转过身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怒气道:“你知道每年民间募捐,赵叔为救济百姓出了多少银两?他奉金于贫者、济民于水火,岂是你这等刁民能随意污蔑的!”
刁民?
刁民!?
季鸣月翻了个白眼,咬牙道:“我是刁民?那你就是蠢货!我看这个员外分明是捞金于蠢者、扔民于水火!”
方景星一愣:“你、你说什么……”
季鸣月噼里啪啦:“什么什么什么?你叫他什么……赵叔?哦呦,敢情是你熟人呢,怪不得帮这个装神弄鬼的坏老头说话,你怕不是他的托吧?”
方景星连忙道:“我才不是……”
季鸣月嘚吧嘚吧:“不是的话那你也是为你的赵叔说话,这难道不是官官相护?行为如此恶劣!要是被当今圣上知道了,不知要如何治你的罪啊?”
不过两句话的事,一下子被她说到官官相护,方景星被她呛得白玉脸通红,从小到大哪有人敢对他这么不客气,他气上心头,指着季鸣月道:“胡说八道!你可知道……”
“大胆泼妇!”阿钟冲上来挡在他前边,“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谁?说出来怕吓不死你!”
季鸣月仰着下巴挺着胸膛:“真了不起,那你说啊,看能不能把我吓死。”
阿钟:“我家主人可是……”
季鸣月却是想到什么,话锋一转,扬声打断他:“你家主人都多大的人了,出来混还到处报家里名号,是掂量着自己的几分本事见不得人吗?呵,这在我们那里叫家宝男!”
家什么宝什么男?
阿钟第一次没把主人的鼎鼎大名报出来,顿时眼睛一瞪:“你!”
“够了!”
阿钟被吓得抖了一下,心惊胆战地回头一瞧,主人的脸色已经黑了,他连忙抿上嘴,缩着身子退到了方景星身后。
季鸣月哪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方景星破防了,他这几天正是和家里吵了一大架,为了证明自己的“几分本事”才出来住的,如今瞧见一个年轻女子居然只凭短短一刻的相处就认为他是个仰仗家中背景行事的废物……
而且他之前怎么不觉得“我家主人可是……”这话这么刺耳呢?
有时候听阿钟喊出来还觉得自己威风。
思及此,方景星只觉得又气又羞恼,深呼吸了一下,瞪着那个女人说:“好,那我就和你比比,到底谁更有本事。”
季鸣月听他这么说,心下狠狠一松。
好险好险,要是真的让她知道了这人是个惹不起的,那要她道歉可不是丢了大脸,现在不知者无罪,就算人家是天王老子她也有几分道理为自己开脱。
她转着眼珠子,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和你比可以,不过我有什么好处?”
方景星觉得没有什么是自己给不起的:“你随便提。”
季鸣月狮子大开口:“若我赢了,我在这无双店住的几天,所有花费都由你报销。”
钱的事对方景星来说不是事,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准了。”
季鸣月开始笑了:“那就开始……”
“等等,”方景星看向她,“我还没说你输了怎么办。”
季鸣月笑到一半:“哦,你说。”
“我要你……为你刚刚说我没本事、只会仰仗家里、还是什么家宝的话赔礼道歉。”
季鸣月继续笑完:“愿赌服输。”
果然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