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常许似乎回过神来了,表现就是他朝季鸣月笑了笑,声音缓和了不少:“我的意思是,要把高双捉拿归案,还得要找到证据才行。”
季鸣月奇怪地打量他:“那是自然了,可是你刚刚好像是在质疑我说的话,看样子你有不赞同的地方?”
常许眨了下眼:“我并没有不赞同你的话,不过是多问了一句,也许让你误会了,不必在意……对了,可有找到什么重要证据?”
他话题一转到案子上,季鸣月就跟着转过去了,拍拍箱子道:“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那个荷包,对了,方景星,你想到那个是什么味道没?”
方景星刚刚被他俩吓了一跳,第一次见常许和季鸣月这样你来我回地争论,他不由得有些稀奇,这会才回过神来呢,连忙拿起荷包又是深呼吸一口,那味儿直冲他天灵盖:
“咳咳、咳……”
季鸣月很是嫌弃:“……要你何用。”
但这一咳嗽,还真让他记忆复苏了,方景星看着手中的荷包,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想起来了,这是……烈酒挥发后的味道。”
“烈酒挥发后的味道?”季鸣月不喝酒,“能留这么久吗?”
“所以一定是烈酒,”方景星越说越肯定,“我还记得……小时候偷了瓶我爹的酒想喝,结果难喝死了,一个手抖就倒到了衣服上,怕被我爹娘发现,就把那衣服藏了起来,没过几天就忘了,结果几月后打开一看,那衣服臭得要命……”
常许说:“应是酒味散尽后,酿酒时粮食、果子和植物留下的味道。”
“如果是烈酒的话……”季鸣月拎起那个荷包看了看,“应是在郑婉儿离开欢凡楼后沾上的,毕竟还是行首的时候她不能喝烈酒,会坏嗓子。”
“还有一处古怪,”向思宁道,“为何郑婉儿不清洗呢?毕竟这味道也挺重的。”
“难道是来不及?”方景星猜想,“比如喝完酒的当天因为醉了来不及洗,第二天就死了……之类的?”
季鸣月觉得不是没有道理啊:“所以这个荷包才留在家中没有被带出去,得以让我们找到。不过她是去哪里喝……”
漂浮的推测戛然而止,几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高双的酒库!”
“很好,都对应上了!”方景星一捶掌心,又有些苦恼,“但是证据在哪啊?”
几人又陷入了沉默。
常许看向箱中,似是发现了什么,微微挑了下眉,从中拿起了什么,朝几人示意道:“不如……我们再去问问关会长?”
季鸣月看向被他手指捏着的那本书,正是《灵锦经》。
马儿颠簸。
“一边吃饭一边走路,一边骑马一边看书,你这个人真的是……”方景星无语吐槽,“当心你的眼睛。”
季鸣月被唠叨了也不生气,朝他嘿嘿一笑:“方衙内家教真好。”
方衙内:“……闭嘴!”
向思宁的下巴搭在季鸣月的肩膀上,两人一同看书,不过看得很沉默,毕竟里边都是一些关乎人生哲理、自然规律的大道理,主打一个看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不懂其内涵,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看了会,季鸣月就有些疲累了,打了个哈欠道:“这里边应该都是些《道德经》上的摘抄,然后附加关锦林的举例解释和延伸含义,跟教辅书一样。”
向思宁:“教辅书是什么?”
季鸣月:“嗯……就是辅助学习教书的。”
季鸣月印象中的教辅书就是用来看翻译的文言文的,翻译过来之后一看,哦原来是这个意思,背下来考试时用得上就可。
“咦,这句话……”向思宁忽然伸手按住季鸣月就要翻动的书页,食指点了点其中一句,“这句话方公子之前在关锦林的书格抽屉里看到过,他誊抄了这句,想来是颇有感触?”
方景星回头问:“哪一句?”
向思宁:“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这一句。”
方景星有点印象,但不多:“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来着?”
上次是常许翻译的,这次还是他,:“若天下人皆知道美的事物是美的,便会显露出丑;若都知道善的事物是善的,便会显露出恶。”
“这句话还有后半句呢,”季鸣月跟念书似的读了出来,“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读完之后她人都麻了,撇了下嘴道:“啥呀这是,看不懂。”
常许简明扼要:“主要是讨论万物相生相对的问题。”
季鸣月:……辩证法?
常许问:“不知关锦林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
季鸣月闻言,撇开那些死去的初高中回忆、乱七八糟的哲学问题,继续看《灵锦经》念道:“哦,他是说……”
“世人对自己的善恶美丑标准深信不疑,但这不符合玄同妙理。赞美善与美,摈弃恶与丑,这是小善,不是大善。老子赞美的便是大善大美,他告诉世人,世俗的美与善没有摆脱真正的丑与恶。”
读完后,她还评价道:“哦?说的很不错嘛,是很辩证……可以拿满分了。这关锦林有点东西。”
常许却没有再应和她说的话了,骑着马走在前边,背影随着马身颠簸而晃动。
向思宁在后边若有所思:“那大善大美是什么?若是照关锦林这么理解,应是不能摈弃恶与丑?可是人生修行,难道不应该弃暗投明?为何善与美又没有摆脱丑与恶呢?”
“不是没有摆脱,是摆脱不了。”季鸣月说,“比如你瞧,你的眼睛大就衬得我眼睛小,我募捐十文钱,你募捐十两银子,是不是就显得我小气了?可若是你不捐那十两银子,只有我捐了,旁人便不会说我什么。”
向思宁似有理解:“原来是这样。”
“这么漫无边际的一个道理,被你用眼睛大小、十文钱和十两银子就概括了,老子听了都要活过来找你算账。”方景星在边上吐槽。
季鸣月丝毫不脸红:“这叫通俗理解!自然是涵盖不了所有,窥见一点道理本质也是够了。”
对她来说,可以应试的程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