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小绿被那野猫重伤致死、死于非命，难道还不够惨吗！”关锦林这会还是瘦的，他一拍桌子，转眼又看见那幅画，气得又深呼吸了几下，“你居然、居然还让它死无全尸！”

    “真是冤枉，我只是想把小绿画好，”高双坐在边上，左手拿着一个水袋，“画皮先画骨，如此才能……”

    “你闭嘴！”关锦林转头瞪他，“你要说这个我更来气，先前你在我背后纹的那幅隐骨虎我还没和你把账算清楚！”

    比起关锦林的激动，高双显得异常淡定，他喝了口水袋，平静道：“难不成是我害死了小绿？它已经死了，你为了一只死鸟……”

    “你说谁死鸟！？”

    “……你为了一只已经死掉的鸟对我发这么大的火，有必要吗？”高双语气虽淡定，但话里话外是不服气的，“别把你对那只野猫的无名火强加在我身上。”

    关锦林：“怎么就是无名火了？你对小绿……”

    高双打断他的话：“你要是生气，大不了我去将那只野猫找来，给你杀了解气。”

    “……什么？”关锦林的怒火被他这话冰冻了一下，他第一反应是对方在开玩笑，但瞧着他漫不经心的神色、脑海里不由得又显现小绿尸体的惨状，他忽然脑袋一抽，“你……你说真的？”

    高双眯了眯眼：“我还记得那猫的模样。”

    关锦林脑袋一懵：“不是……你、你想做什么啊？你现在是在跟一只猫过不去？”

    “嗝……”高双打了个嗝，“那你干嘛跟我过不去？”

    “我和你过不去不是情有可原？”

    “又不是我杀了你的鸟，”高双摊开手道，“难道我的所作所为比那只野猫还过分？”

    关锦林渐渐地觉得自己和他说的话不在一个层面上，他们之间的对话仿佛隔了一层薄膜，如果戳破了，似乎能探个究竟，但其遮掩住的东西也许会动摇他们二人的关系。

    关锦林警惕地闭上了嘴，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终于坐到了扶手椅上，缓缓地缓了几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要喝，无意间余光瞥见高双正豪迈地灌水袋。

    茶盏僵在嘴边，关锦林听见自己有些冷淡的声音：“你在喝什么？”

    高双没说话，就是侧过脑袋，眼神迷离地朝他笑了一下。

    “砰”的一声，刚刚还在嘴边等待受宠的茶盏瞬间就被砸在地上支离破碎了，关锦林屁股都还没坐热，又气得站起来，指着高双道：

    “你又喝酒？我和你说正经事，你在这给我喝得神志不清！你什么态度！”

    高双叹了口气：“我清醒得很……”

    他话音未落，领子就被关锦林揪住了，后者咬牙切齿道：“自从你染上这酒瘾，行事说话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不正常？”

    高双歪了下脑袋看他：“你也觉得我不正常？”

    关锦林瞪着他，又听他说：“不就剖了你一只鸟吗？这就不正常了？”

    他似乎有些喝醉了，说话吐字有些拖拉起来：“你……你不去怪那只杀鸟的野猫，反倒怪我……若不是那猫杀了它，我难道会主动去剖它尸身？……哈哈，就是我想，我也会顾忌你的面子嘛，你可是我的……知心好友……”

    关锦林觉得脑子冰冰的，神智无比清醒：“野猫杀鸟是天性所驱，你如何与它相提并论？”

    “天……性？”

    高双看着他，眼神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的：“野猫杀鸟是天性，所以你不怪它。那若是……我也是天性呢？你会怪我吗？”

    关锦林有听没有懂，把他领子撒开，直起身子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要是你杀了我的鸟，我定不会原谅你！”

    高双靠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为了一只鸟，你就不原谅我了？你就要抛弃我了！”

    关锦林心想他在说什么玩意儿，什么抛弃不抛弃的：“总之，你……”

    “你就是完美无缺的好人了？”高双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有些摇晃地朝他走近，“你背地里那些手段，难道就光彩吗？”

    关锦林：“这不一样，我是情势所逼。”

    “谁逼你了？”高双嗤笑一声，“不也是为了满足你的野心和欲望？”

    关锦林觉得头疼，他脑海里不断回放这些日子与高双相处的画面，那些古怪之处、看似玩笑的话语……以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让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

    可关锦林不敢再深究，只道：

    “你、我不想同你再说这些。反正，你不准再做出这种残害鸟、或是随便什么尸体的、惨无人道的事，也不要再找那只野猫算账……否则……就当我没交过你这个朋友。”

    高双看着关锦林的背影，安静了好一会，忽然说：

    “我一直以为，你与常人不同。”

    关锦林头也没回，轻声道：“是你与常人不同。”

    屋外起了风，带来缥缈的雨声，关锦林这才发现下雨了，他在心里叹了几口气，回过头想与好友缓和一下关系，抬眼瞧见地上的影子只留下了一只，他恍然回头——

    夜色深深，什么也瞧不清，连高双在雨中孤身行走的背影都淹没了。

    从此二人再未正面见过。

    *

    场面很静。

    关锦林睁开眼，他肤色偏白，就显得他眼眶的红很明显，他声线滞涩：“所以，郑婉儿……是他杀的吗？”

    季鸣月不答反问：“所以，你选择劝导的女伎不是偶然，你一直在跟踪调查他的行踪，你害怕他杀人？”

    “不是害怕他杀人，我没想过他会这么恶劣。”关锦林闭了闭眼，“只是不满他不告而别，想在他面前找存在感罢了。他从以前便是这般，爱画美人，可他不出名时，寻常人家的女子哪里愿意？他便去女伎中找。”

    ……小学生吗你。

    “刚开始找的是些不出名的，后来画猫赚了些钱，就大手大脚地去欢凡楼找郑婉儿……呵，没想到他靠着一幅《美人梳妆图》有了名声，算是机遇吧。我也一路跟着他劝导了不少女伎从良……”

    季鸣月纠正：“是一路跟着他与不少女伎谈情说爱。”

    关锦林：……

    能不能不要在意这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