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那老太也碰碰孙儿的肩膀道：“孙儿，你就说呗，反正没什么事！”

    她孙儿点点头，咽了下口水，盯着常许的手说：“那会我在蹴鞠呢，娘她提着东西过来，喊我名字，说给我带了馄饨吃，我天天吃她的馄饨，早就吃腻了，就喊她别烦我。”

    “娘就不喊我了，站在边上看，忽然傻子和他爹出来了，他爹对傻子又打又骂，娘就上去帮傻子说话，他爹就骂娘多管闲事，提溜着傻子就走了。娘让我不要欺负傻子，我说大家都这样的，奶也没说什么。娘又问我有没有好好读书、写功课，我最烦她说这些，就跑走了。”

    “后来我在屋里玩，听到外边她和我爹吵架，吵了会有东西摔到地上。我等他们不吵了出去，看见地上都是馄饨，我爹让我收拾好，我才不收拾呢，等奶回来就有人收拾了。”

    说到这，陈娟琴她儿子咽了咽口水，和常许说：“我说完了，给我糖。”

    常许便把手打开，这孩子“唰”地伸手拿了过来，像是一只青蛙瞧见路过的蚊子，哗啦张开嘴伸出舌头抓住蚊子咽下似的，动作可流畅了。

    方景星问：“你娘和那个小孩的爹认识？”

    “哪个小孩？”

    方景星翻白眼：“就你们欺负的那个！”

    “不知道。”陈娟琴她儿子的手朝一边指了指，“不过我知道那傻子的阿姐在对面那条街上开鱼羹店。”

    季鸣月听黄大娘说过这姐弟俩的事，这下便是更确定了这小孩就是之前她教训的那个谁谁谁的儿子。

    问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宋书远问祖孙俩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还是那老太再问：“那女的死了，她的钱呢？啥时候给我们？”

    小孩儿跟开了开关似的，开始叫：“钱呢！钱呢？”

    “没有钱，只有债！”季鸣月冷哼出一口气，还是那套说辞，“陈娟琴欠了一大笔债，你们等着债主找上门吧！”

    宋书远赶紧把人拉过来，可话已经说出口，那老太原本还有些痛快和鄙夷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她一改刚刚和孙子说话的温和，厉声道：“什么？那个贱人的债凭什么要俺还？俺才不还！”

    “钱的事儿你跟陈娟琴好好说，我们就先告辞哈……”宋书远一时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问完了话就怕某人惹是生非，赶紧拖家带口地走了。

    几人没瞧见那老太的脸色忽地苍白起来，不甚自在、声若细蚊道：“死都死了，我和那贱人怎么说……”

    “这祖孙三代都一个样！”季鸣月抱着胸，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人死了，只想到钱钱钱！钱一定是他们的，债就关他们屁事！”

    宋书远让她冷静：“小姑娘说话用词注意些！”

    季鸣月：“我已经很注意了！”

    “这陈娟琴她婆婆和丈夫也就算了，平时与她多有摩擦，见她死了没多大伤心也不是不能理解，”方景星回想起刚刚那个小男孩的态度，越发觉得奇怪，“可这孩子……死得可是他亲娘啊，他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

    季鸣月嫉恶如仇：“太坏了这小孩！听他的话里，这陈娟琴也不是不管他啊，还给他送馄饨、关心他功课呢！”

    “别这么说，”宋书远摇摇手，“陈娟琴在馄饨店当包工娘，这孩子啊，定是和他奶奶相伴的时间更多。婆媳之间又常争吵，那老人家免不了对儿媳妇的讨伐指责、添油加醋，孩子听多了，耳濡目染罢了。”

    “那也是坏。”季鸣月不满师父给那小孩说话，“他还欺负别人！”

    宋书远说：“你们想啊，他刚刚说上次她娘来了，见到那个可怜小孩被他爹打的时候，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小孩最会模仿大人的行为，这几个孩子指不定是和那个可怜孩子的爹学的。”

    季鸣月瞪眼：“师父，那你这么说，怎么着都不是他的错了！敢情欺负别人的不是他、骂他娘的也不是他了？”

    难得方景星这会也是站在她这边：“对啊，这孩子就是个白眼狼嘛！”

    “哎呀，为师不是这意思。”宋书远也瞪眼，看向两个徒弟的眼神颇有些为难，“你们两个怎么……”

    季鸣月火气上来，就是乱发的，这会儿不等师父说完，又冲常许道：“你还给他糖吃，那么难买的糖！”

    常许被她cue到，也不生气，淡定地又拿出两个糖来：“你别生气，舍不得糖套不着线索。不过是颗糖，我这还有许多，你吃一些？”

    他好声好气的，还给她糖吃，季鸣月就消气了许多，往常许手心里捞糖的时候已经开始跳到另一个话题了：“上次我去恬田堂买糖，排了好久的队都没买到……嗯？这就是我当时没买到的玫瑰口味，真是太巧了常许。”

    常许微笑：“是吗。”

    方景星捞糖吃：“这话你前两天已经说过一回了，你说你还气得吃了两串糖葫芦。”

    宋书远也捞糖吃：“鸣月，这几日常常见你吃甜的，可要仔细龋齿。”

    “哦。”

    一瞬间几人讨论起恬田堂的糖来，这气氛就这么诡异地被缓和了。

    吃完糖，就考虑下一步去哪儿，季鸣月说她想去那个被欺负的男孩家看看，指不定会问到什么线索，其他人也同意。

    秦家鱼羹的店面比其他店要小一些，就一间，煮鱼羹的灶台在门口，边上空出两三人宽的位置供进出，里边摆着一些桌椅，门口外边也摆了两张。

    季鸣月一到店门口，就瞧见了那个偷黄大娘荷包的男人的大女儿正在灶台边上忙碌着，边上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在帮忙。再一看里边，那个小男孩正在收拾一张客人吃剩的桌子，动作很是熟练。

    四个人堆在人家一个小店面的门口，很快就引起了那个年轻男人的注意，他热情地招呼道：“几位客人，来碗鱼羹尝尝鲜啊？”

    他说话间，女人转过头来，瞧见季鸣月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你、你是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