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他人命运。

    季鸣月上一次听到这话还是在听别人在阴阳怪气地讽刺恋爱脑。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劝这些“古代人”去杀一个超雄婴儿……还是在一个超雄基因没有被科学研究过的时代，去杀这么一个未出生的“人”，这是不道德的、是倒反天罡的。

    尊重他人命运？

    季鸣月感到一种悲哀，这悲哀是从一个现代人看古代人的角度而产生的。历史长河漫漫，她几年前刚意识到自己曾是个21世纪的人之后，是很不情愿“穿越”来的，她有恐慌，但说不明白这恐慌从而何来。

    绝不是因为玩不了手机、坐不了高铁，吹不了空调。

    这些定不是主要原因。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失去了部分“对命运的掌控”吧。

    打个比方，这些算命之术也是古人研究的，一切从古代社会的科学技术水平、社会发展程度和基本国情出发。

    若是算出这人有“死劫”，很可能那人是感染了肺结核，而在古代，这是无药可救的大病，所以是“死劫”；那在现代呢？上医院去看看就好了。

    在古人的视角来看，这是不是改命了呢？

    再说超雄婴儿一事，古代哪有什么产检呀？就是去找算命的，也不一定找到算得准的，花言巧语骗钱的糟老头子多了去了！

    就是找到一个真的，算出这孩子之后会带来祸患，那也不一定会相信、相信了也不一定舍得打掉，毕竟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好好养孩子、悉心教导，绝对能把孩子养好……

    而不知道超雄本就不是“常人”。

    甚至还有很多人会把肚子里的孩子当人，认为杀了孩子就是杀了一条人命，这个观点和现代从科学角度去看的结论也是不同——当然不排除不愿意用科学角度去看、而是从其他角度去看的人。

    所以社会发展、科学进步到底给人们带来了什么好处呢？

    在一定范围内，尽可能掌握命运的能力。

    比如互联网，让走不出犄角旮旯的人也能看世界、起码在思想上追上时代的脚步；比如产检，明确地告知你这个孩子是残疾、有遗传病，基因是xyy，让你决定是否要生下；甚至还带来了“网友”，一群试图骂醒你的愚蠢的吃瓜群众。

    可即使是这般、人们在面临命运的选择时，好多人依旧奋不顾身地、飞蛾扑火地去陷入几乎可以预见的悲惨未来。

    季鸣月感到悲哀。

    一是悲哀没有技术手段、思想落后的古代，人们对命运的掌握能力是那么弱小；二是悲哀有了一定技术手段、思想还算先进的未来，人们还是会亲手将自己推入深渊。

    “季姑娘、季姑娘？”卦师姑娘在她面前晃晃手，“你怎么了？”

    “没什么。”季鸣月摇摇头，“我在想你说得对。”

    古代人也有古代人的基本命运走向，难道她还能到处去宣传什么超雄啥的，怕不是要被当成神经病。

    卦师姑娘见她不再劝了，松了口气，无意说出了心声：“有些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我劝了他们也不信呀，可能还要我还钱呢。”

    “不过，”方景星忽然举手发言，“我有一个疑问。你刚刚说那个孩子是他们的因果，如果那孩子没了，这因果也会没掉吗？”

    “自然是不会的。”卦师姑娘说，“可能会通过其他方式讨回来。比如破财，所以叫破财消灾，这也是趋吉避害的一种，总比受伤消灾好吧？可是很多人不知道其中原因呀，觉得破财是倒霉，那可不一定呢。”

    “哦~~”方景星一知半解，还算懂了一点，“所以行善积德也是一种？”

    卦师姑娘：“是噻！”

    “那你看看我，”方景星指着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来，“你看看我面相如何。”

    卦师姑娘朝他一笑，轻快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三位都是大好人。这位公子，你可是标准的富贵之相，想来身份不是我能妄加猜测的。”

    “哎呀哎呀，”方景星挥挥手，不好意思道，“哪有这么夸张。”

    “还有这位公子，”卦师姑娘看向常许，“你虽有阴气缠身，可身上阴德不薄，若是在官府里工作，大概是仵作之类的官职？”

    常许一愣，微微颔首。

    “你说得真准！他差不多就是做这个的。”方景星有些惊讶，对她多了些信服，“还能看出什么吗？”

    卦师姑娘又仔细瞅了瞅常许：“是有些古怪，桃花面却无多少桃花姻缘，看来是有情劫呀，那人挡了你不少桃花噻。”

    常许：?_?

    “情劫啊！？哈哈哈哈哈哈！”

    季鸣月和方景星异口同声，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丝毫不在乎常许的感受。

    常许僵硬一笑：“可有破解之法？”

    卦师姑娘摇摇头：“这是你命中劫数，没有破解之法。更多的……要不我给卜一卦？”

    “不必，”常许叹了口气，余光似有似无地瞥过笑得没有任何表情管理的某人，“还是让我慢慢体会吧。”

    “那我呢那我呢。”季鸣月说，“你看看我！”

    卦师姑娘转过头来，扫过她面容一圈，神秘一笑：“我看过了，不过方才已经送了两位公子面相断言，季姑娘，你想知道的话，是另外的价钱哦。”

    季鸣月：？？

    “不公平！”她不开心道，“你应该先说我的！”

    “没注意噻。”

    “你是不是故意的！”

    “别闹腾人家了。”方景星把人拉过来，“走了走了，别耽误人家做生意。要不然你就付钱，让她给你算一算。”

    季鸣月撇嘴，眼神一闪：“不了吧，不算我都知道我是好命。”

    方景星就笑她：“我看你确实别算了，你就是那种算出不好听的会闹腾的人。”

    季鸣月小声嘟囔：“你懂什么，她这么准，要是真算出什么来……不怕吓坏了你们。”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几人吵吵闹闹地并肩离去，卦师姑娘笑着摇了摇头，转头正想收拾一下摊位，却瞧见桌子上放着两块碎银。

    她恍然地拿起那两块银子，眼里放光。

    “难怪人家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