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如花抱着小儿子喂奶，一边冲着瞎狗子恶狠狠地说:“夏雨林这个人已经变了！你就不该救他的！你不欠他啥，我跟你过日子，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狗子摇头又摆手，叹气说:“你们娘们懂个啥？我俩从小一块长大，我吃不上饭的时候，是他偷家里的饭给我吃的，我的那些衣服，基本都是他褪给我的，大冬天的，我差点冻死，是他把棉裤脱给我，自己光着屁股跑回家，让他娘打了个半死，当年在邳县战场支援国军，日本人的飞机扔炸弹，我让炸弹吹飞了，是他把我从河沟里扒拉出来的…他说的对，我这辈子都欠他的，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十八回了！”

    “我确实有好几次机会能弄死他，他同样也有机会杀了我，现在，两人不都还活着么？男人之间的事，你们女人不懂的…”

    换作以前，范如花不会跟他争执，这次却不依不饶起来:“我是不懂！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有两个亲生的孩子了，哦不，马上三个了，这两天那些叫花子的架势你也看见了，真能吃人，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老婆孩子想想！不想办法弄走他，让他三天两头的玩猴，以后，还怎么肃静？”

    瞎狗子不耐烦地回答:“行了，我知道了！娘们家的，真能嘟囔！我心里有数。”

    两人正说话间，李杰和铁蛋两人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脑袋垂得很低，像是犯了什么错误。

    瞎狗子平静了一下语气，问道:“你们两个又干啥坏事了？”

    两个小家伙互相甩眼色，似乎都难以启齿。

    “说吧，我不揍你们！”瞎狗子尽量和颜悦色。

    李杰鼓足了勇气回答说:“狗子叔，俺不想去上学了！”

    瞎狗子立刻皱起了眉，拍着大腿恶狠狠地说:“放什么屁？老子我小时候做梦都想念书，咱村的老秀才都说了，那什么什么都是下品，只有读书才能长高！现在老子有条件供你们读书，你们还不想上学，给我说说，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别怪我揍孩子！”

    铁蛋怯生生地回答:“是，学校的那些同学都说我们俩是汉奸的孩子…都是卖国贼…我们俩天天跟他们打架…”

    瞎狗子一听这话就笑了，是被气笑的。他招手让两个孩子靠近了，一手揽住一个，和气地问:“你们两个自己说，你狗子叔是汉奸不？是卖国贼不？”

    两个小家伙一个劲摇头，李杰说:“我只知道狗子叔和俺婶子都是好人，从来不害好人，不是他们说的汉奸卖国贼！”

    瞎狗子很满意，拍着两人的肩膀说:“那破学校咱不上就不上了！听你们的！不过，你们记住了，外面都是坏人，你们千万别对外面人的人说我是好人，明白不？”

    李杰举手说:“我知道，狗子叔是为了保护我们，故意假装跟坏人是一伙的！”

    铁蛋补充说:“俺亲爹才是坏人！”

    如花埋怨说:“这孩子才多大，就不让上学了？以后，还能有啥出息？”

    瞎狗子笑着回答:“我只是说不让他们去上学，又没说不读书，从今天开始，我给他们请大学生当家庭教师！”

    “你说的是何晓慧？”如花试探性地问。

    瞎狗子刚点头，如花就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是你想打人家的主意了吧？”

    狗子立刻摆手否认:“可别乱说话，黄牛再有劲，也耕不了那么多地！”

    玉玲敲门进来，见了干爹，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这丫头本来话就不多，跟狗子说话的次数少得可怜，之前因为小雨的遇难，差点让她崩溃，好在禹航这家伙还算有点手段，把她从悲痛中拉了出来。

    “干爹，干娘，禹航，他出院之后，每天晚上都很晚才回来，他不是外面又有人了吧？”

    瞎狗子听后，看了一眼如花，后者马上过去安慰说:“憨妮子，禹航可不是你干爹那样的货！可别瞎想，他肯定是有正事要干的。”

    玉玲轻轻摇头表示不相信:“他天天跟干爹混在一块儿，怕是给熏坏了…”

    瞎狗子尴尬了，结结巴巴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干爹我…”

    铁蛋也帮他说话:“姐，你说的不对，狗子叔是假装的坏人！”

    狗子听后亲了他一口，起身来，拍着手很骄傲地说:“就连你都觉得我是个坏人，很好，那就说明，我这人伪装得很好！你们都记住了，外面人无论怎么骂我，都不要跟他们争，不然，那些真的坏人就会来害咱们！明白了不？”

    玉玲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堂屋外传来小罗成的声音:“老大，蛮子来了！”

    只要瞎狗子有正事，大人小孩都立刻该干啥就干啥去，没人缠着他，这也要归功于如花的教导，瞎狗子是幸福的，特别是跟娶了个泼妇当媳妇的夏雨华比起来，那哥们宁愿在公司里面打地铺，都不愿意回家。

    康蛮子来到之后就兴奋地说:“狗子兄弟，两个好消息，你让人送给新四军的那个小野冢本，现在加入反战同盟了，还有一个，从冀中调过来的治安军旅长李广普，在阜宁，刚跟新四军一接触，直接带领手下一千多人投降了新四军，还回头打死了三百多鬼子…”

    他是很高兴，瞎狗子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拍着大腿感慨:“坏事了！坏事了！”

    看他急得在客厅里转圈，康蛮子不解:“哪里坏事了？”

    瞎狗子拍着手背分析说:“我这前脚把他推荐过来，后脚就把我卖了个干净，哪怕再晚个把月也行啊！这下好了，把通敌的帽子匀给我一个了。”

    康蛮子听后，兴奋劲头一扫而光，也跟着在屋里转起圈来。

    瞎狗子转够了，先停了下来，不耐烦地说:“蛮子你别拉磨了，赶紧给我想想补救的办法！你告诉我，李广普为啥一枪没放就投降了？”

    康蛮子解释说:“他在冀中的时候，就被我们组织给发展成自己人了，原本打算在冀中地区带部队加入八路军的，被你小子误打误撞给搞到华东来了，他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可能还巴不得害你一下子呢！估计这哥们现在也后悔了。”

    瞎狗子无奈叹气:“真是让你们给坑惨了！明天我再去金陵，又他妈的得花钱了！这账，必须记在你们新四军头上，回来就给我打欠条！”

    康蛮子唯唯诺诺地说:“好好，这账，我认了！我们的飞马香烟，又恢复生产了…”

    瞎狗子迫不及待地叫起来:“马上给我拉来抵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