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说完,心想,根据预案,陈宗民察觉后应该是要马上进行抓捕的。
依他的想法,肯定要按预案执行,但他不能擅作主张,要听周远举的命令。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显然周远举在思考,李洪心想,这有什么好想的,不要夜长梦多,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但是周远举的回答却出乎李洪的预料,周远举说道:
“我看先不忙着抓捕,再看看,看他下班后去哪,是否正常,反正他在我们的监控之中,不怕他跑掉,如果发现他有逃跑的迹象,再抓也不迟。”
周远举心里还存有最后一丝侥幸,他希望陈宗民下班后能去找他的上线接头,然后再进行抓捕。
虽然他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日谍应该会切断与陈宗民的联系。
但如果现在就把陈宗民抓起来,也已经于事无补了,根本抓不到日谍。
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
这个突发情况的出现,周远举已经预感到自己完了,局座绝不会放过他,他无力地放下电话,面色苍白,颓废地倒在椅子上。
口中喃喃自语:
“完了,完了。”
任达时看到周远举这个样子,心里不免也有些愧疚,他知道是他把周远举害成这个样子。
自己和他关系不错,但是也没有办法,他已经是日谍毒狼小组的成员了,而且他送出这个情报,还获得了一笔丰厚的奖金,他的灵魂已经出卖了,又何必在乎再出卖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任达时安慰道:
“站长,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呢。”
“转机?”
周远举苦笑道。
“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本指望破获银狐小组,能够翻身,现在看来一切都完了,即使局座不杀我,我也要在监狱里过一辈子了。”
说完,周远举长叹一声。
任达时看着周远举,心里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他试探地说道:
“站长,你时运不济,我看在眼里,也很难过,你一向对我不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我倒有一个建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周远举无神的眼睛中有了一点光。
“如果事情确实没有转机的话,站长,我看你还不如远走高飞。
局座是心狠手辣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以你的本事,在那里还没有一口饭吃,何必在这里等死呢。”
任达时态度诚恳,一副为周远举着想的样子,心里想的是,如果周远举能够逃离山城,事后调查起来,行动失败的所有责任都由周远举去背了,谁能想到是自己泄的密呢,他就没有什么麻烦了。
周远举沉默了一会,迟疑地问道:
“即使我能逃得出去,那我的家小怎么办,局座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周远举说实话有些心动了,他知道留下来只能等死,任达时的建议还是可以考虑的。
他之前脑中也曾掠过一丝这样的想法,但考虑到自己还有家小,也不敢想了。
“站长,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之前和朋友做过走私生意,那个朋友有一条走私航线,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帮助你。
趁现在还有时间,你赶紧去家里把家小接走,马上去码头找我的朋友,给他一笔钱,他一定会帮你的,会安排你们上船马上就走,等明天局里发现你不在时,你已经在长江里,离武汉不远了,谁也奈何你不了。”
周远举大喜,很感动地说道:
“达时,你能在这么关键时候帮我,不愧是好兄弟,我如果能东山再起,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站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对我不薄,我不能见死不救,希望你们一路平安,他日还能相见。”
任达时也很高兴,周远举答应在自己的帮助下出逃,不仅自己没有了麻烦,也算救了周远举一家,毕竟也是自己害了他,也不用再愧疚了。
……
李洪和周远举打完电话后,虽然对周远举的命令有些不理解,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按原计划继续监视陈宗民。
此时陈宗民在办公室里还在想着如何脱身,他毕竟不是专业特工,不知道他的电话已经被窃听。
如果他知道军统已经知道了那个预警电话,就不会还有心思想什么脱身之策了。
他还是认为军统不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理所当然地以为军统不会马上抓他。
当然军统也确实没有马上抓他,不过和他想的还是不一样。
终于下班时间到了,走廊上传来下班人群的嘈杂之声。
陈宗民说实话也没有想出好的脱身办法,但他认为日本人不可能不管他吧,他决定下班后去那个联络点看看,联络点就在他回家的路上,经过的时候,看有没有给他什么指示。如果没有,再另想办法,走一步看一步。
自己身份已经暴露,肯定有人在监视他,现在下班了,他不能还待在办公室里想,会让人生疑,尽管心里七上八下,他还是装着一副很正常的样子,打开办公室的门,汇入了下班的人流之中。
他走上了回家的路上,也不敢回头看有没人跟踪,一是怕引起怀疑,二是觉得自己即使回头去看,路上这么多人,也不见得就发现得了有人跟踪,人家都是专业特工,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发现了。
马上就要经过联络点了,联络点是一家茶叶店,名叫三清茶叶店。
越接近茶叶店,陈宗民越发紧张,远远看见茶叶店没有营业,店门紧闭,店门上挂着一个招牌。
他经过时,看了一眼招牌上写的字,上面写着:
“家中有事外出,暂停营业数日。”
陈宗民心中一沉,这是告诉他,联络点已经撤了,他的上线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意识到日本人已经断绝了和他的联系,他已经被抛弃,任他自生自灭了。
眼下只能靠自己了,他感到一阵无边的绝望向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