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家自此成为了一个象征，一个冀州的象征。

    曾经是凤家的初代家主带领众多受害的弱者抵抗毫无人性的无情道修士，所以该给凤家的尊重还是需要的，但是现在凤家作为压迫弱者的主力，它不应该再拥有权力。

    凤家的主家被改变成为一个庞大的议会厅，从最外面的圈层往内的各个地区开始有了代表人，这些代表人有不少是曾经的奴隶中比较有声望的人，他们掌握着不少有关于矿洞的生产技术，也了解矿工的生存情况，以及其他地区有凡人身份的比较德高望重或是有特殊才能值得被信赖的人，这些人都是议会内部的成员，共同组织为一个委员会。而与委员会相同地位的则是各个家族的家主组成的联合会。

    委员会人数是最多的，他们负责对下面的各个组织分配任务，共同参与决策，因为他们这些人是最了解冀州基层情况的人，而联合会在平时以提供建议为主，他们对人性的摸索以及超脱凡人思想的远见在危难时刻作用巨大，他们在必要时会做出一些保证生存的抉择，只是这些抉择对于凡人来说会比较残忍无情。

    所以只有涉及到整个冀州的重大决策的时候他们作为精英才有作出决策的权力，但是在地位上和委员会等同。

    段思纤也知道这种结构不算成熟，内部的具体规则都需要他们自己来定，尤其是这一次魔族进攻那些炼虚境强者完全不出手就已经够段思纤上门找他们一趟了。

    她也没做什么，只是用物理劝说让她们明白该救人的时候不救就别怪自己的后代被剥夺权力。

    而在凤家完全变为一个象征物以后，凤希音也还是有机会参与到联合会中担任其中一席，她的杀父仇人也死了，凤希悦体质孱弱，在她“看望”了以后没过多久也生病离去了，整个凤家主家只剩下她。

    而她知道牺牲再大也是她可以承受的，但是背叛再小也是背叛。

    此时凤希音的家里，那位被她执意娶回来的丈夫正在给她准备一份小礼物。

    那是他花了几天时间做出来的兔子挂饰，也是他们曾经的约定之物，凤希音小时候被她的母亲强迫着杀死了她最爱的小兔子并吃下兔肉，所以她一直对和兔子有关的东西都情有独钟。

    而他准备的两盏茶还冒着苍白的热气。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是在醉仙阁，那时候他听命于凤希惠去接触凤希音，想办法成为凤希音的正夫，而他也的的确确成功了。

    凤希音喜欢放松的环境，喜欢有人听自己说话，喜欢吃甜点，喜欢春天和晴天。

    她看似厌恶凡人和奴隶，实则总是无意间施舍一些东西下去，一开始他也以为是凤希音愚蠢，直到多年以后他才发现凤希音实际上暗藏野心。

    那张留影石拍下的照片就是他弄出来的。凤希惠此时完全不信任自己周围的人，所以让虽然谈钱但是绝对讲信用的雇修去调查。

    结果什么都没调查出来，而且还发生了叛乱，最后变成了现在的状况，这一切发生不超过半个月的时间，或者说是有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而他根本就不知道罢了。

    只是凤希音对自己的信任，为了自己不顾一切地离开家族，甚至为他诞下了女儿，都让他这个被当工具的人第一次有了被爱的感觉。

    他看着那两杯茶，心里的忠诚和对凤希音的爱意似乎在摇摆。

    “鹿青。”凤希音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那个男人立马转身看他，接着迅速挂上了足以迷倒所有人的笑容。

    “我回来了。”凤希音如往常一样笑着，鹿青也拥抱着自己喜爱的人。

    “辛苦了，恭喜你当上凤家的家主。”

    “现在在凤家当家主，权力就没以前那么多了。”凤希音说，“但这是我要复仇的代价，我不后悔。”

    凤希音一闭眼都是凤家主家对自己父亲的蔑视嘴脸，那两姐妹对自己的无情算计，还有那位主夫对她表面的平等实则暗中的磋磨行为，都让她不能遗忘。

    后来她见过那位主夫和突破失败满头白发的母亲，将他们幽禁于某处庄子上，而她的姐妹也相继死去。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自己最爱的人，笑了笑说道：“我口渴了。”

    鹿青肉眼可见的高兴了，两个人一起喝了那杯茶。

    两人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从以前相遇到现在幸福的婚姻，凤希音牵着鹿青的手，看着鹿青忽然开始口吐鲜血的时候，她也依旧静静地看着。

    “为……为什么……”鹿青发现凤希音居然没有中毒，他下的这个药可是他重金买回来能够对付分神境修士的毒药。

    凤希音知道，鹿青不想背叛凤希惠，是凤希惠把他从奴隶阶级变成平民，而她则是鹿青最爱的人。

    所以不背叛恩情又不背叛爱情的做法，就是两个人一起死。而凤希音早就准备好了解药，所以她没有死，也不是她亲手杀死主夫。

    凤希音看着鹿青慢慢因为脱力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凤希音慢慢地搂着鹿青接着说：“我知道，你背叛我……”

    “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呢，鹿青。”凤希音一边抚摸着鹿青的后背，一只手死死箍紧着鹿青的脖子，这个无比亲密的拥抱，实则更像是蟒蛇在绞杀猎物。

    “为什么要背叛我……明明我那么爱你。”

    鹿青的挣扎越来越小，他的手打翻了茶杯和准备送给凤希音的兔子玩偶，凤希音看见玩偶的时候，泪水缓缓地从她脸颊滑落，眼角布满了红色。

    她的嘴唇贴着鹿青的脖颈，感受他的脉搏在自己的感应下慢慢消失，她这副模样就像要把鹿青吃进去肚子里一样，她瞪大的眼里闪烁着被背叛的怒意与因爱生恨而出现的癫狂。

    她从未想过杀死鹿青，可是鹿青想杀死她，她要是现在对叛徒仁慈，就会让那些蠢蠢欲动想要趁机争夺更多的家族以为她是个懦弱之人且对残党心存偏颇的人，到时候难保会再次出手对付凤家剩余的人。

    凤希音知道她的善是面对那些弱者的，面对强者她要展现自己的狠才能让他们不敢起二心。

    “凤家主……这是怎么了？！”进门的丫鬟恰好是凤希音最亲近且最信任的丫鬟。

    凤希音慢慢松开手，她看着自己真心实意爱过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恍惚地笑了笑，接着说：“鹿青，我的爱人，被凤家残党杀害……身中剧毒身亡。”

    丫鬟一听立马单膝跪下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她知道这是主人用来警告那些家族的信息，让他们知道凤希音对残党的狠毒以及与旧凤家的切割，也是对那些知道鹿青是安插在凤希音身边的眼线的人的警告。

    接下来该做什么她已经想清楚了。

    她看着哭得认真的主人说道：“请凤家主节哀。我们会替主夫报仇，消灭剩余残党。”

    “我这一切真的值得吗？”凤希音说完，想起了那些拼死抵抗的奴隶和凡人，斐家和赤家这些曾经的忠臣的守护，小家族的抗争，各个凡人和散修配合击退魔族的样子，接着说道，“对，就是值得的。”

    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奴隶的解放运动，在冀州负责农耕、生产以及采矿的奴隶都被定性为平民，与其他凡人工匠地位平等享有冀州凡人该有的权力，蹂躏奴隶的监工按照他们的情节轻重，轻则废除修为重则当即斩首，监工这个职业由经验丰富的老道矿工去担任。而其他既要脱离红尘又放不下权力的修真家族被逐出权力范围之外，让他们在深山的洞府中好好修炼，不得离开自己的洞府去沾染红尘。

    冀州的修真资源交予议会去重新分配，列出透明的清单。

    在对旧势力判决方面也是对事不对人，但是为了断绝残党的理念，首先是对大家族进行分家策略，替补掉被放逐的家族的同时也削弱这些老顽固的势力，在冀州潜伏多年的“老鼠”以及选择反抗的死士作为临时组织的影部监视这些人。

    他们现在不打算立马赶尽杀绝，而是分成一块一块慢慢地吞食，对投降者赶尽杀绝就不会再有人投降，对归顺者的宽恕也是为以后留下后路。

    在历史上过快的斩杀和变革招来的愤怒反扑也是麻烦的，他们这一战过后需要时间休息，也要生产武器和大力发展技术尽快将技术的福泽给予整个冀州。

    为了防御魔族以及未来有可能的出现的复仇，那些在天工学院学习过的学子加入到专门负责技术的工部，继续研究开发便民的灵器加大生产力，灵石技术延伸的攻击性灵器让适宜战斗的凡人拥有防御手段。

    负责冀州规划的组织也开始平整土地连通道路，规划运输飞舟航线，让冀州的机动性增强的同时也让凡人也能享受便利的交通，也是保证生产贸易的加速。

    不仅如此，男女平等也开始随着人人平等一起出现。

    冀州未婚的男人不能对外人开口说话，不能接触女性，到了年龄还没结婚就会被送去不同的地方从事体力劳动，被上层女性定性为：“毫无道德、兽性未开、冲动无脑”的男人们只能去做体力劳动和危险工作，有天赋的男修士也时常在外围负责狩猎和配合其他女修进行防御，却无法接触中心的资源。

    结婚以后的男人就算工作也只能从事一些生产劳动，地位高的被认为“开化成人，内敛贤惠”的男人才有资格从商，但也是边缘人。

    “虽然冀州的男女之间有个体差异，但是差距最大的反而是等级差异。”巫劣说，“这里的男人寿命短暂，所以在等级压迫下产生的后果就是把他们拉去生产采集，让他们死前都要做出贡献，只要不守贞就会被“病”死，只要力量弱小就被当做残疾和垃圾。而这种压迫消失了，他们的差异性也能够被尊重，让他们能活得像个人了，也能开始读书写字。”

    “这种调换过来的历史也挺有意思的。”雷泽凯说。

    “不过歧视和偏见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消失的，曾经的压迫带来的习惯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去改变。”巫劣说，“希望这些男人撑得住，不要堕落吧。”

    冀州男性也开始解放，能够做的工作也不再局限于体力相关的工作，男孩也能开始上学。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算是按照洪荒的规则，也完全可以解释平等。”段思纤托着下巴说，“树木收集灵气和阳光，动物吞食植物获得力量，彼此吞食又彼此制衡避免一方势大，脆弱的寄生物寄生于其他生物，两个个体选择共生为自己的物种带去繁荣，死亡以后也能得到其他生物的‘安葬’归于泥土，这些存在都平等地享受生命，在自己的层级做好自己的事情。”

    “人也一样，任何分工都是为了整个人族的生存服务，采集、生产、商业、技术发展、强化自身，每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崩坏。只是，能够让人持续生产不仅仅需要物质，也需要必要的尊重和成就感，以及未来的希望。”

    “现在缺的就是成就感和希望啊。”雷泽凯说，“努力了也没有回报，越来越看不到头的差距，这样的话还不如躺平。”

    “倒也不必那么丧气。”段思纤知道雷泽凯意有所指，“你相信那些在危难时刻为全人族牺牲的传说的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对你来说人族还是有希望的。”

    “再不相信我就觉得全人类毁灭算了。”雷泽凯无奈地笑了，“如果人类知道自己的世界一千年后会毁灭，人类还是会为了延续多一年而选择牺牲，就算这条路上人命变成钱币，牺牲变成基石……”

    “所以，‘神’明明就在身边，却总是把眼睛看着上面。”段思纤说。

    冀州的夜空十分晴朗，天脉结点闪烁的光辉指引着万物前进，那些死去的万物对大地的回眸，也能庇佑万物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