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不愿意道歉。
大庭广众一下，他一个大男人跟媳妇道歉？
这话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哪能动不动跟女人道歉？
他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看到李东阳执拗的模样，李洪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巴掌扇他背上，强行按着他给蒋灵鞠躬，“道歉，快点！”
蒋灵在凳子上坐的四平八稳。
李东阳被老爹按着动弹不得，只得拿眼神警告蒋灵，意思让她赶紧解围。
蒋灵只当自己没看见。
旁边亲戚还在劝。
“就道个歉，这你都不愿意？”
“可见他是真心没觉得有错误，这男人快要废了。”
“哎咱们灵灵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男人，倒霉吆。”
李东阳听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实在顶不住压力，只得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对不起。
王春花偷偷松了口气，儿子都委屈成这样了，儿媳妇要是识趣就赶紧起来道歉。
但蒋灵只是直直看着李东阳，“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李东阳低着头，最后三个字像是蚊子哼哼。
“李东阳，你嘴里含着棉裤？”
“没啊。”
“没有怎么说话这么不清楚？”蒋灵定定看着他，“来，我教你，跟人道歉要诚心诚意，说话要清晰大声，你再来一遍。”
李东阳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神。
蒋灵不闪不避，目光如炬。
错的是他，她怕什么？
李东阳发现自己最近经常对蒋灵有新的认识，比如今天。
以前这种场景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即便他犯了什么错，为了他所谓一家之主的面子，蒋灵也不敢当面跟他计较，顶多回家抱怨几句，还要看他心情好不好。
可是今天，蒋灵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亲口道歉。
他含糊说了句对不起，她还嚷嚷着没听清楚，让他再说一遍。
李东阳目眦欲裂，狠狠瞪着蒋灵，要不是被李洪山按着，他恨不得上前把她撕碎了吞了。
蒋灵看着怒发冲冠的李东阳，心里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婚姻七年，她才真正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他从来不在乎所谓她的感受，他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和利益有没有受到威胁。
蒋灵知道，眼前李东阳这一刻的恨意才是真实的。
而以前，他给她画的那些大病才是假的。
她很想问问李东阳，“痛吗？”
痛就对了。
因为这七年她就是这样过来的。
曾经有一年端午，也是所有亲戚在这里聚会，蒋灵发着烧，还被王春花叫来一大早包粽子，又做饭又打扫卫生，起身的时候累的眼前都发黑，但李东阳全程都在跟男人们喝酒打牌，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
那时候曦曦还小，吃饭的时候还坐在小推车里，李东阳喝到酒憨，吩咐蒋灵去盛碗汤，她只得暂停喂女儿，去厨房盛汤。
就在这时候，没人看的曦曦从小推车上一头栽下来，脑袋磕到地板上，哇哇大哭。
蒋灵听到动静，正盛的热汤洒在手上她也顾不上，飞奔回客厅抱起女儿，心疼地要命。
偏偏李东阳还当着众人的面骂她，“连个孩子都看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蒋灵有心反驳。
她本来看孩子看的好好的，是他非让她去盛汤，孩子才会不小心摔下来。
明明孩子就在他旁边，他忙着喝酒打牌，却不知道回头看一眼。
孩子跌在地上哇哇哭，他忙着指责她，却不肯先把女儿抱起来。
当时所有亲戚都这么看着蒋灵，蒋灵就像是站在广场上被人凌迟，那种屈辱的 感觉没齿难忘。
这样的场景她不只经历一回。
这回终于轮到李东阳了。
想到这里，蒋灵看着李东阳在心里发出冷笑。
李东阳啊李东阳，这才哪到哪？以后有你难受的时候！
李东阳被按着大声道了歉，这才直起了腰。
王春花心疼的不行，忙让儿子坐下，“你先坐着， 我带你媳妇去做饭。”
她话音刚落，蒋灵立马接口道：“我做不了。”
“为什么做不了？”王春花瞪眼，这小妖精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得看孩子啊，没法做饭，东阳闲着，您让他做吧。”蒋灵悠然自得道。
“那怎么行，哪有让男人做饭的道理？你把孩子放下赶紧跟我做饭。”王春花伸手来拉蒋灵。
手还没碰到蒋灵，就被大伯娘一巴掌拍下去了。
“男人怎么就不能做饭了？我家你大哥工作那么忙，还经常回家给我们做饭。”
“对啊，谁规定女人必须做饭？我们都做半辈子饭了，怎么就不能让男人做一顿了？”
“我看世界顶级厨师都是男人，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基因里自带大厨基因，老嫂子你就该放手，让你宝贝儿子去做顿饭试试。”
“就是，今天来的可都是东阳的长辈，让他给咱们做顿饭，不够分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王春花双拳难四手，只得狠狠剜了一眼蒋灵，然后悻悻带着李东阳出去了。
李东阳站在狭小的厨房里，直到围上围裙才反应过来，“妈，你怎么能答应她们，我哪会做饭？”
“我也不想答应啊，可她们都向着那小妖精说话，真是邪门了！”王春花死也想不到，怎么李家的亲戚不向着李家，反而向着一个外人。
“我不管，要做你做，我可不会做！”李东阳一把拽下围裙，往王春花怀里一塞，扭头就往外走。
王春花一把拉住他，低声道：“你爸也看着呢，你现在出去又得挨骂，听话，你在这坐一会，妈来做饭。”
李东阳瞟了一眼客厅，那屋里高朋满座，大家都围着蒋灵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每个人的脸上都笑意盈盈。
以前这种待遇只属于他，只有他才会在饭桌上跟人高谈论阔，而蒋灵只配待在狭小的厨房里忙活饭菜，
可现在，全反了！
蒋灵成了备受瞩目的那一个，而他成了被冷落的人。
李东阳泄气似的往烧火凳上一坐，气得两眼都发黑。
厨房里烟熏火燎，呛的李东阳眼泪横流。
王春花又忙着做饭，又忙着给儿子扇风，把自己忙成了一只旋转不停的陀螺。
就这，李洪山还不停地高声催促着她。
“都什么时候了，饭怎么还没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