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血药丸
湖边救了两人,又有新的发现,张晓渔心情不差。
他才不理白凤行与玄鸟空目光扫来,看都不看。看着女孩儿们远去的背影,思量着若有机会可以介绍给洛真,虽然可能一生逃亡,但总不至于荒废,看这两位的心态,颠簸流离怕也是一路欢乐。成不成,就看洛真自己,洛水一族几近灭绝,必定招兵买马,洛图不到手,海族绝不会善罢甘休。
单凭那几个人,根本无法抵挡海族无穷无尽的追杀。
不过回头想想关于白家的预言,以及无字天书取名字的套路,河螺音,冉鳐二人大约与白鲸行有关联,虽然只在宴会上有过惊鸿一瞥,算不得认识。但这些天可以说如雷贯耳,大致上有了解,性子冷清却比白凤行要强,风言他才是白家家主最好人选。不过,听说白鲸行志不在此,入了龙卫日后必将忙碌,倒也精力有限。
白家的无字天书是至宝,绝不会凭空取个名字。
式微的古星,没落的旧都,不起眼的白家,随便遇到都是人才,满大街捡到狗头金的感觉。偏又都如荒草一样肆意生长,无人问津,真真难以想象,当真可惜至极。为什么呢?白家在干什么?白老爷子一世英名,他的夫人,他的后人就这个德行?老爷子眼光不咋地啊!
会吗?
白老太君……
忽然一道光自脑海闪过,张晓渔忽然暴起伸手制住白象行,单手拎起往远处一抛,直接落入湖心位置,坠入湖底。不顾白狼行满脸震惊,直接推他就走!孩子吓到了,瑟瑟发抖,声音卡在嗓子里,喊不出来。
张晓渔对白象行出手,电光火石之间。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流光般赶至,黑的救人,白的朝张晓渔掠过来。但张晓渔一面走一面甩了一记拳风,白凤行一拳将拳风击碎,人却并未跟上,因为玄鸟空发出一声惊叹。
张晓渔推着白狼行自内府外围绕后后宅,朝白狼行的住所而去,白狼行被他的喜怒无常惊吓到,一路不肯说话。东湖东,华丽程度不如住宅,房舍连成一片,其中不乏几处几进的大宅院,只是低矮许多,灰扑扑的有些破旧,不过倒是很有生活气息。
白家支族人数不少,其实算不得支族。白老爷子成名之后,得了这么基业,将老家愿意出来的全部迁到一处。多数姓白,也有些沾亲带故的他姓,如今已经不多。彼此之间世代相熟,便不时有人关心白狼行的状况,看他坐着轮椅,便劝他早点放弃,不如攒点钱娶妻生子。白狼行一个十四五的少年,完全不知男女之事,臊得满脸通红,垂头胡乱应答。
“抓小偷!抓小偷!”
窄小的巷道喧闹起来,一个瘦小少年从两人身侧一跃而过,手上抓着一个钱袋。后面追来的是几个成年人,手上挥舞的木棒,上面还有斑斑血迹。
待人过去,白狼行才黯然道:“那是白狸行,他弟弟白兕行病着,不然也不会偷东西的。追得那几个都是大公子跟前的红人,不是……不是什么好人。”声音小到不可闻,毕竟偷盗总不是光彩的事。大公子虽被关押,但一干鹰犬还没来得及收拾,况且这几个说是红人,估计也就是跑腿的,真是红人怎么可能还住这种贫民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想为自己族人辩解,忽然想起张晓渔随意抛丢白象行一事,神色有些尴尬。
“世事难说对错,但每一个人都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张大夫,你能不能……帮帮阿兕?”见张晓渔和颜悦色,到底奓着胆子提出了请求。
“去看看呗。”兕,不是寻常猛兽,按照他们名字来猜,此人应该天赋异禀才对。当然并不准确,毕竟白龙行是个草包。
白兕行真真正正是个豆芽菜,面黄肌瘦,脑袋硕大,身体细小,皮肤薄得几乎能看到里面的经络血管,小萝卜头说得就是他。白狸行到底没护住偷来的钱袋,被人揍得不轻,仍在柔言安慰白兕行。听到有人进院,白狸行呲着牙咆哮着转过身,一脸戒备,见是白狼行转为不屑,才冷冷道:“你来作甚。”对于张晓渔,他不认的。
哟,看俩人之间剑拔弩张得张力,这是曾经至交好友反目成仇的大戏啊!
“看看兕行。”白狼行倒是不嘲讽回去,露出宠溺地笑容,朝豆芽菜张开双臂。
白兕行趔趔趄趄跑过来,扑到他的怀里,奶声奶气道:“狼哥哥,好几天没看到你,我都想你啦。”
“哥哥这几天,打架去啦。”
“打赢了吗?”
“当然赢了!”白狼行微微有些脸红,都差点被人打死,还得厚颜无耻说自己很厉害。
“哥哥骗人,你都受伤了!”白兕行却也不傻,直接揭穿,同时翘着脚,想要给白狼行揉一揉脸上的伤。
白狸行不欢迎白狼行,但见张晓渔目蕴精光,便知自己惹不起,不敢直接让白狼行滚蛋,只好沉声道:“阿兕,过来吃药!”一面说,一面从怀里逃出一个药丸,淡淡药香四溢。
白兕行分明不愿,却知道此药来之不易,拧眉走过去,张开嘴让哥哥把药丢进口中。不过想象中的苦涩的味道并未来临,睁开眼见那个陌生的大哥哥把药丸捏在指尖。
“拿来!”白狸行震怒,散发着强烈杀意!即便不敌,也打算拼死去抢回来!
“拿来?让你继续毒害亲弟弟?愚蠢的人类,你可知这是什么,就敢给人吃?这可是枯血丸,对付血族囚犯的毒药……”
“胡说!大夫分明说是生血丸,阿兕气血不足,需要每月一丸方能活下去。只是,我没钱,经常耽搁,不然阿兕的病早就好了!”白狸行哪里肯信,这东西他弟弟可是吃了两三年,若真是枯血丸,人早就没了!今儿为啥抢钱,不就是新得了生血丸,积蓄全部花光,连晚饭都没了着落,这才急了嘛!
“哪个大夫?若不信我倒也方便。徐福和薛涛都在白家,拿去给薛涛看看不就得了?”大夫给的,张晓渔上了心,这种东西在白府能明目张胆贩卖,真是无语。
“你算什么东西,薛仙子说见就能见?”白狸行不认识张晓渔,或许也没见过薛涛,但薛仙子大名却如雷贯耳。
“怎么不能见!哼,你这人,小张老师好心帮你,你还大言不惭,出言不逊!要是我,老大耳刮子扇上去!”说话是顾燕桢,这小妮子不知道跟谁学的,学了满嘴视市井腿子的混话。说话张狂得紧,偏又声音轻脆,一点儿气势也没有。但,她就喜欢这样。
顾燕桢不是独自前来,白雀行,白子行都跟着。顾燕桢与白雀行凑到一起,那简直是鸡飞狗跳,白子行两行清泪就没断过。白家住宅那边闹够了,闲得无聊,非要到白子行家里看看,正好赶上这一幕。
心心念念的小张老师被人怼了,顾燕桢如何能忍!
看着顾燕桢张牙舞爪,白雀行含着一支棒棒糖,眼珠咕噜咕噜,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白子行倒是老老实实跟白狼行,白狸行问好,声音不大,比文字嗡嗡大声不多少。男孩这般文静……倒是从口袋里摸了一支棒棒糖,珍而重之递给白兕行。本来是留给奶奶的,算了,还是给兕行吧。张晓渔看着皱眉,这性子太软弱了些,见他送东西给更小更可怜的孩子,到底没有失望透顶,还有个作为哥哥的担当。
白雀行在此,陆慎不会太远,听到枯血丸几个字,慢悠悠骑着驴晃了进来,道:“小子,枯血丸给我看看。”
张晓渔抛过去,陆慎瞟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凝重道:“官制的。通知人手,把这小子和卖药的大夫一并抓了审讯。”枯血丸丢给方至微,让他自去安排,招手把白雀行拉上毛驴道:“晚了,该回家喝汤汤啦!”
白雀行这几日与陆慎相处甚好,朝众人摆摆手,两人径自离去!
留下恶心的张晓渔呆立当场,喝汤……汤?老爷子,您没事吧?
方至微办事极妥当,滴水不露却又雷霆之势。半点风声没有走路,悄无声息将大夫先拿了,家中搜出不少违禁品。拿人,搜证,羁押都没惊动四邻,街坊邻居只当是老友请吃。毕竟,大夫这人结交极广,不然哪里那么多好东西。
“李大夫,今儿府门查得严,可要早点回来。”
李大夫干笑着点头,暗道怕是今生再也回不来咯。可是他不敢露馅,老婆孩子都在呢,人早说了祸不及妻儿,他若老实一切好办,若是闹起来,就定他个灭门的大罪。
到白狸行,方至微没用雷霆手段,给足难分难舍的时间,别人不明了还在担心,张晓渔却知道方至微基本认定白狸行并无嫌疑,过程仍要走一遭。这是顺便买个面子给他,因为他在场,所以就给这个面子。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