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近些日子都在家中，不过她也听说了秦如月的事情。

    沈沅猜想，秦如月离开，大概不是因为什么生病的原因，而是她本就不是敬国公夫妇的孩子。

    沈沅想着，敬国公府能这么干脆利落地就将人送走，应该也有秦如月这么多年本来就没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原因吧。

    不过这件事里头，最无辜最可怜的，应该是那位真正的秦家小姐了。

    从小因为生病被送离父母身边，没几年就被人贩子拐走，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

    秦如月呆愣愣地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马车带着她驶向明州。

    路边经过的脚店上挂着的幡子还没有褪色，她的心境却与上一次路过时迥然不同。

    明明她大半年前，才从明州回到京城。

    如今再回想起来，这段日子就像是大梦一场，在明州的大宅院里待了十几年，嬷嬷一直告诉她，她的身子不好，不能常常出去玩，说她的父母很快就会将她接回家去。

    知道自己能回到父母身边时，她特别高兴，这十几年，她没有一日不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可是如今却告诉她，她这十几年的生活，她的父母兄长，她国公之女的尊贵身份，都是偷了别人的。

    她一直自持尊贵，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小偷，这样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马车走了四五日，秦如月也没有说一句话，每日送进去的吃食，也几乎没怎么动，马车到了驿站，她便下来休息，但也还是不说话，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负责送秦如月去明州的阮嬷嬷看她这个样子，一路上都担心会出什么事情，毕竟主子的吩咐是将人送到明州，在路上出了事她也不好交代。

    所以，又到达一处驿站后，阮嬷嬷便上到马车去劝。

    这才几日，瞧着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再这么下去，还没等到明州，人就该垮了，到时候她一个做下人的，是直接将人扔下不管了，还是等着她身子好起来呢？怎么想都是件难办的差事。

    “姑娘，虽说你不是咱们家的姑娘了，但是往后的日子还长呢，这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

    本来阮嬷嬷还想说，过了十几年的娇小姐的日子，也够本儿了，如今不过就是各归其位罢了。不过这话太刺心，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说算了。

    阮嬷嬷正劝着，便听到一阵马蹄声进了驿站。

    见秦如月终于有了反应，阮嬷嬷便上前掀开了车帘子。

    阮嬷嬷念叨了一句，“是康乐郡主家的小谢大人呢，这个时候回来，约莫是公干回京吧。”

    听到阮嬷嬷说的，秦如月说出了这几日的第一句话，“回京？真好，可惜我这辈子，怕是再也回不去京城了。”

    阮嬷嬷是想劝人下去吃点东西，听到这话，更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还是秦如月接着开口道：“你们去吃饭吧，吃完带些给我就是了，我就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她不想再见到京城里的任何人。

    虽然还是不肯下车，但是好歹开口说话，又肯吃东西，阮嬷嬷便不再说什么，反正只要人好好儿的到明州，她的职责也就完成了。

    刚到驿站的谢回一行人并没有心思去关注驿站外的马车，他们一行人刚刚处理完兖州的事，正要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如今来这驿站，就是为了补给。

    当时青州事毕，原本他就打算立刻返回京城，但是突然接到了皇上的密信，让他回京前先去趟兖州。

    兖州在京城与青州中间，到了兖州离京城也就不远了，因此兖州的情况也是极为重要的，如今朝中能出去的大臣就派出去了，一般的人皇上还真不放心让他们去兖州处理这些事儿，干脆就想到了谢回。

    调查逍遥丸一案，在青州尚且比较顺利，到兖州却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兖州离京城不远，被称为京城门户，其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谢回一个外来人，光是要弄清楚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都不容易了。

    当地知府刘明冲是个正直有余，能力不足的人，但是他倒是有自知之明，见谢回带着皇上的谕旨来，他立马就把所有的事儿都交了出来，恨不得连官服都脱给谢回算了。

    他自己也知道，经过这一遭，这知府之位怕是保不住了，他也不难过，后面的几天干脆在住处收拾起东西来了，一副随时就要辞官返乡的样子。

    谢回一行人，是在清晨进的京城，这个时候城门人还不多，只有一些城外的菜农担着菜准备进城售卖。

    街道上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影和刚刚出摊的早点铺子，马蹄声在这空旷的街道上格外明显。

    进城之后，他们也没在其他地方停留，而是直接进了宫。

    今日没有早朝，连皇上都是才起来不久，还没用早膳，听到外甥回来了，连鞋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了。

    “有期回来啦！真是辛苦了。”皇上一边抬着脚让宫人给他穿鞋，一边伸手拍了拍外甥的肩膀。

    “瘦了不少，也黑了，让你母亲看见又要骂我了。”

    谢回沉默了，这都入秋了，他上哪儿去晒黑，也不知道舅舅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顿了顿，才开口说起兖州的情况。

    待听到刘明冲的表现时，皇上也摇了摇头。

    “这个刘明冲，年轻的时候也不像这个样子啊，年纪大了倒缩起手脚来。”

    “刘大人清廉正直，对百姓也足够仁慈，但是在面对世家时往往优柔寡断，手段不够狠厉，因此这些年来，兖州有一大半都被几个世家大族把控着，几乎各行各业都在他们手里把控着。”

    这些天里，根据谢回的观察，有几个世代盘踞的世家，压根不把知府放在眼里，长此以往，于社稷不利。

    “这事我知道了，只是如今朝廷可用的人才还是不够啊……”

    皇上叹息一声，兖州的情况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因此要解决也绝非易事，如果不考虑实际情况，就派官员过去，恐怕又会变成第二个刘明冲，他依稀记得，刚刚入仕的刘明冲，也是一个很有理想和冲劲的人。

    “这事儿我会好好想想的，你先回家去吧，你母亲很是惦记你，在家好好休息三日，再回大理寺吧。”

    “是，有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