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是救人的法子？
你确定这不是恶徒折磨人的法子？
你确定这真的能够拯救难产中的妇女？
并且，李世民听着这话，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不是救人，而是曾经他征战时，见到的人间惨景。
天下混乱之时，无数恶徒烧杀劫掠，屠城屠村的更是不少，而像是这样的场面，更是那些心性扭曲的恶贼最喜欢干的事情。
何其之惨烈！
李世民脸色有些惨白，他，无法接受这个法子。
长孙皇后用力的按着自己的胸脯，呼吸之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整个人冷汗直冒，鼻尖之上更全都是挂着莹莹汗珠。
她是女人，她更生过孩子，无比知道生孩子时的艰辛，自然，对于难产的产妇，她无比能体会当时的绝望和悲痛。
可，当听着城阳说的这话，脑海中所蹦出来的画面，却也并不欣喜，而是，恶心·······
确实是恶心！！！
甚至她都豁然起身，冲到了大殿门前，干呕数声，并且深深的吸了好几口寒气，这才感觉自己恢复了些过来。
“皇后娘娘。”
女官宝春立马惊呼，小心翼翼的轻轻拍打后背。
城阳端着茶水也走了过来。
长孙皇后接过来，深吸口气，一口饮尽，这才感觉恢复了不少，好受些许。
“母后，你没事吧。”城阳关切问询。
长孙皇后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想要回去，可又是干呕了两口········
折腾了好一阵子，立政殿才恢复了正常。
案桌上的膳食丰盛，但不仅仅是李世民，便是长孙皇后也都没有胃口了。
他们真的是吃不下。
倒是小兕子，还在那里抱着一根羊腿战斗。她还小，不知道三人在探讨什么。
“这法子·······”
李世民声音沙哑：“张小子真敢想。”
“不说伤不伤天伦，单说，谁敢把自己的妻子，女儿，儿媳，交给张小子去动刀子？”
“恐怕，便是谁敢向主家行这个建议，都得让人家劈头盖脸的骂一顿。”
“拉开肚子······”
“不可，不可，这法子，定是不可！”
李世民连连摇头，他觉得这就是胡闹。
毕竟他不是医者，相比于孙思邈这般一辈子心血都钻进了医道之途的大慈悲者，终究是无法理解剖腹产的意义。
当然，即便是如此，孙思邈心里，也是有些无法接受的。
这般，更别说李世民了。
“是啊。”
“这，谁敢把难产的妇女，交给秦川伯啊。”
长孙皇后咽了口唾沫，不过说了这么几个字，就感觉有些想要再呕吐了。
城阳苦笑。
其实，父皇和母后的想法，是正常的，在这方面，父皇和母后其实和普通百姓而言，没有任何的差别。
城阳喝了口粥，慢条斯理的又吃了几口小咸菜。
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李世民和长孙皇后。
“父皇，母后，这条路，儿臣想要走一走？”
啪嗒！
这话一出，长孙皇后和李世民手里的筷子齐齐掉落，骤然抬头，盯着城阳，嘴角抽搐，眼神恐怖。
两人死寂。
鸦雀无声。
城阳轻轻吸了口气，咬了下嘴角：“师叔说了，一些事，在没有真正的了解前，大家都视为洪水猛兽，但，真正的了解后，才会知道，这是一座宝山！”
“难产的问题，困扰女子已久。”
“以往，便是师傅孙老神仙都没有什么法子，可是现在，师叔提出了一条路，可以算是唯一的一条路，若是不试一试，怎么能行呐？”
城阳缓缓道。
她下的决心很足。
李世民眉头紧皱，脸色不善。
而一向比较还算支持城阳的长孙皇后，听到这话的时候，却反应比李世民还要强烈。
她直接站了起来：“不行！！！本宫不同意！！！”
她死死盯着城阳，直接喝道，斩钉截铁。
“城阳，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知不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这不仅仅是折寿，你这会为咱一家人都带来厄运。”
“历朝历代，便是再勇猛的悍将，手里也没有多少婴儿的血，难道，难道你要把自己全身都沾染上婴儿血不成？”
“难道，你真的要亲手杀死那些婴儿不成？”
“城阳，你不要一意孤行！”
“看来是本宫最近对你骄纵惯了，对秦川伯已骄纵惯了，如此违背人伦之事，如此违背天道之事，谁都不能碰！特别是你，城阳！！！”
长孙皇后身子在颤抖。
这一刻，她就是一个母亲，她就是一个接受了一辈子当前大唐文化教育的女子。
毫无疑问，婴儿是一个无比特殊的人群，自然，也是一个出现各种说法的人群，大唐流传着的无数流言，大部分都是因死去的婴儿为主！
这是不祥，这是大大不祥的事。
但凡碰一下，折寿，说实话都是轻的，老人会说影响整个家族的运势。
这也并不是开明不开明的事，其实，不仅仅是长孙皇后，你但凡让任何一个百姓来评论这件事，不说十成十，但九成九都会选择站在长孙皇后一侧。
这是文化的压抑和思想的禁锢，但这也并不能怪长孙皇后，更不能怪天下的百姓。
他们一辈子就是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真说起来，还真是张楚在逆天而行。
李世民轻轻叹了口气，把长孙皇后拉着重新坐下，轻轻安抚激动的长孙皇后，而后又望向了沉默的城阳。
“阴阳轮转，顺天而行，此乃天道，难产一说，虽是惨案 ，但这也是上苍的选择，是上苍不允许那些孩子产下，这是为了防止灾祸的发生”
“城阳，这件事·······你听你母后的吧。”
“实在不行，就放弃医道，你还年轻，读书吟诗，甚至练练武，耍耍剑，学学你姑姑，朕定也是支持你的。”
“到时候，朕把你姑姑的大旗给你，娘子军重现大唐，也不失为一件正事！”
李世民想要让城阳改行。
说实话，这一次，他确实也被吓住了。
城阳没有说话，匆匆把碗里的粥饮尽，便离去了。
长孙皇后想要追上去。
李世民拉住了她。
“这孩子······疯了。”
长孙皇后深吸口气：“不行，改日，本宫要和张郎君好好谈谈。”
“城阳年纪还小，前几日本宫看了，守宫砂仍在，可不能跟着如此胡闹，这传出去，算什么事啊。”
长孙皇后烦躁的很。
当初，杜如晦病重，原本城阳和杜荷虽是有婚约，但时间还早，不过李世民为了能让杜如晦安心离去，便下旨提前大婚，想着给这位老臣一个安慰。
不过，婚礼虽举行，但，同房之日还是要遵守之前所定下的日子。
并且不论是宗室账册还是说九成宫账册上，所记载的城阳公主大婚之日，仍为之前所选定的日子！
毕竟古人讲究一个天数，依生辰八字而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更改的。
这也是为什么城阳和杜荷大婚后，一直没有子嗣的原因。便是史册记载也证明了此事，到杜荷卷入太子谋反一案后身死，仍没有子嗣诞下。
而现在，城阳和杜荷又因故提前了将近十年和离，自然更不可能了，
可现在，一个好好的小姑娘，竟然要跟着张楚去割其他女子的肚子！！！
长孙皇后真的是无法接受。
李世民长叹一声，这位老父亲，也着实是无比惆怅。
“先吃饭吧。”李世民说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长孙皇后罕见的发了脾气，抱起来小兕子就离开了这里。
李世民挠挠头。
一脸懵。
他娘······
朕招谁惹谁了？
他一脸郁闷，也没心情继续用膳了，擦擦嘴，索性直接去了甘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