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
马车先将赵柔送回赵家,才去了白府。
盛夏绿遮眼,傍墙栽种的那株白色银薇花此刻开得正绚烂。繁盛的白色花朵越过墙头,探向墙外,尽显妩媚和可爱。
白薇轻盈地跃下马车,向前迈了几步,优雅地摘下一朵银薇花。她转过身,透过错落有致、斑驳陆离的花影,望见李阿福正熟练地将缰绳缠绕在手上,显然是打算将马车从侧门驶回府邸。
白薇注视着他那流畅的动作,心中忽然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张方!”她故意语气里带着焦急,大声喊了一声。
李阿福毫不迟疑地朝她望过来,视线在触及她探究的目光时,迅速移向了随风轻轻摩挲着她头顶的银薇花。
“夫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他关切地问道。
白薇定定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几步远的男人,忽然红了眼眶。她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突然想去走走,你随我一起吧。”
“好的,夫人。需要马车吗?”
“不用。”
“好的,夫人。您稍等片刻。”李阿福将马车交给门房,然后安静地跟在白薇身后,朝着春朝河的方向走去。
暮色四合,街巷里时不时传来农妇扯着嗓子喊孩子的乳名回家的声音,还有走街串巷卖糖葫芦,亦或拨浪鼓等小玩意的小贩中气十足的叫卖声。
白薇听着这些充满市井味道的声音,余光时不时瞥一眼始终落后自己半步的李阿福。
在她还未成为国公府李赞的续弦之前,在她的少女时光里,也曾有这样一个少年,护着她,陪伴着她走完了青涩的那段路。
两人一前一后,信步走在春朝河的河畔。
春朝河畔,水波不兴,微风拂面,带来了一丝丝凉意。
河岸两旁的柳树垂下柔软的枝条,随着夜风婆娑起舞。
白薇和李阿福沿着河岸缓缓前行,两人的影子在夕阳的余晖中拉得长长的。
李阿福不留痕迹地在白薇身后踩着她的影子,像许多年前那样。
白薇望着静静流淌的春朝河,心中泛起一阵阵涟漪,她想起了那些年少时的往事,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不禁轻声叹息,李阿福听到了她的叹息,关切地问道:“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白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李阿福,你没想过成亲吗?府里有没有你入眼的姑娘,我可以给你们做媒?”
“回夫人,阿福这辈子,不准备娶妻。”李阿福踩影子的动作一顿,随即敛了心神,恭敬地回答。
白薇闻言,心中微微一怔,她转过身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问道:“为何呢?难道你心中已有意中人,只是未曾吐露?”
李阿福微微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眼睛却不敢看白薇,他回答道:“不瞒夫人,阿福年少时曾有爱慕之人,奈何情深缘浅,她后来嫁作他人妇。阿福自此,也绝了娶妻的念头。”
白薇听罢,隐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发颤,她只觉得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你……你爱慕的那位女子,她……你们后来,再见过面吗?”
李阿福慢慢朝她看过来。似乎是在看她,又似是在看她身后的灯火长河。
“夫人,自她嫁人之后,阿福便再未见过她。”李阿福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白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
“阿福,你是个好人,她若知道你这般痴情,定会感动。”白薇轻声说道,她偏过头去,泪水濡湿了眼角。
李阿福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夫人,阿福不求她感动,只愿她幸福。有些感情,注定只能埋在心底。”
两人继续沿着河畔前行,夜色渐浓,河面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白薇的心中却如同春朝河的水一般,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