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王晟再次拥有选择的权利,会再次奋不顾身地奔向即将被破旧广告牌砸中的孩童吗?
他心里给与自己肯定的答复,虽然被坚硬物品刺穿身体的感觉并不好受,比平时磕磕碰碰更难以令人忍受,张嘴想要说出的宽慰话语也变成了流动的鲜血。
王晟只能匆匆将手放在幼童的眼睛上,希望他在今后的生活一切顺遂。
毕竟在现代生活中没有任何亲密关系的牵绊,能在走往西天之前,为社会做出一定的贡献,也是一种幸事吧。
王晟再次恢复意识,胸口仍旧一阵悸动,两侧太阳穴也好似顽劣的孩子用力锤击坚实地板,难以忍受。
他深吸一口凉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周围的房体由泥土堆砌构成,充当主梁木头支柱也早已灰暗,角落还有白色的蜘蛛结网的痕迹。
近看,房屋内四角木桌摆在床前,桌腿还因不可抗拒的原因瘸了,只用一块石头维持着应有的平衡,木桌上陈列的碗里还散发着浓烈地气味,一看就是浓不见底的中医药材熬制而成的精心之作。
“吱吖——”
厚重地木板门因为受力发出声音,从外走来头戴方巾的妇人,细细碎碎的黑色发丝被规整梳成了圆形的发包盘在脑后,灰色方巾与黑色发丝相互映衬。
她看得出是饱受辛劳的右手拿着一只勺子,略带急促地走来,看见床上早已睁开双眼的王晟,高高耸起地眉头骤然放平。
“我的乖儿哟!”
她高声呼唤着,快速端起碗,坐在床前。
“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快来把药喝了。”
王晟懵了,下意识格挡,却被一双有力的手阻挡。
“娘知道你不喜欢喝药,但是不喝病就不会好,这已经是家里最后一副药,用完也没了。你爹为了你这病,去大山打猎数次也才得了这副药,乖乖,快喝了吧。”
说罢,妇人将手里勺子往王晟的嘴边送。
“我……自己喝。”
这一勺两勺,配上这蜜汁滋味,还没喝完估计我又得晕了。王晟心里想,手里也不耽误接过碗。
喝完药水后,妇人看向王晟,满意地点点头,高声唤道:“王大丫,看着你哥!”
门口探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怯怯说道:“娘,晌午饭还在灶上没做完,我怕灶口火大,烧着房子。”
“有你娘在,看着你哥!”
妇人迈着大步走向外面,又在外面嘀咕了几句,瘦小的身影蹭蹭地往外跑,回来时带着一把小木凳,坐在床前。
小女孩梳着双丫髻,系着的长丝发带为鲜亮的红色,但由于洗涤过度或年代久远或是沾染尘土等原因泛出淡淡的白色,身穿褐色粗制的麻布衣物,却能明显感觉到衣物的大小不够合适。
她脸颊白皙透出粉色的薄底色,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眨巴着,胳膊肘撑在床沿,端起自己的脸,望向王晟。
“怎么这么看我?”王晟说道,突然起了兴致,“爹爹回来了吗?”
王大丫摇了摇头,“现在农忙的时候,爹爹还在地里哩,之前去山里找干货耽误些日子,再不播种就种不完,吃不上饭了。”
王晟假装无意地说道:“家里其他人呢?怎么不见得他们。”
“大哥你忘了?年前早分家了。大房与二房的伯伯们知道你醒了估计会来看望,还是趁着现在睡一觉吧。”王大丫伸手掖了掖被角。
“我的脑袋还有点痛,之前怎么一回事忘记了,小妹,我这头怎么这么痛啊!”王晟神情痛苦,配着苍白的脸庞,微微颤抖地手摸着脑袋。
“哥,哥!你怎么了,我去告诉娘。”王大丫连忙起身,就要往屋外呼喊。
王晟连忙直起身,伸手拉住王大丫的衣摆。
“我只是想不起一些事情,不要和娘说了,可能是太累了,脑子记不住东西。要不我躺下休息休息,你和我说说我之前的事情。”
“啊,之前什么事情?哥,你怪怪的,不会是脑子摔坏了吧?”
王大丫转过身,伸手摸上王晟的头说道:“这可不行,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脑子再不好,族学也上不成了,这可怎么办啊。”
王晟抽搐着嘴角:“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
“谁让你就这体格,族学开学第一天非要和二房哥哥出去玩,跌下沟渠,脑子都给摔坏,要不是我看你没回来,和娘说了,你现在没准还躺在沟里喂鱼呢!”
王大丫愤愤道:“他那种人,你还敢和他出去玩,人都说没看见你,自己跌下去的,要不是狗蛋抓蛐蛐的时候看见你们一起往村里那河去,二房伯伯才不会认呢!就这样,还不哭穷一个鸡蛋就把你打发了。”
看来这个二房兄弟,可能与原生有冲突,往后要重点关注,就是这二房伯伯估计也是个和稀泥的人物,就算证明了跌倒与他的亲身儿子密切相关,还是亲戚呢,见血的东西一个鸡蛋作为赔礼,陌生人也不止于此。
“我也不知道,我到时再与他好好会会。”
“得了吧,他再把你坑到哪去,家里可没有钱救你了,哥哥。”王大丫说完这句话,挠了挠头:“我主要是担心哥,身体还没好,或者带我去吧,我还能跑回来告诉娘。”
“不用,下次休息好了,族学里见吧。”私底下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差错呢,王晟摸着自己的细胳膊,淡淡想。
刚醒来精力也确实有限,王晟说完就感到困意席卷,吩咐了大丫几句再次陷入沉睡。
——
再次醒来时,晚霞已然爬过门槛,进入床边。夕阳的余光照映在脸上,如果没有那一阵阵恼人的敲门声,想来这一切都是十分的惬意。
“嘭嘭嘭——”木板承受着压力,时不时还发出咯吱的声响。
门外之人并没有因没人开门而放弃,大声呼喊道:“三弟妹啊!快开门,快开门。我是你二嫂,快开门。”
不远处传来了细碎的开门声,还未进屋堂,王晟就听见这位二嫂扯着大嗓门说道:“听说晟子醒了,我这不是刚巧家里母鸡下了颗蛋,想着晟子这一睡就是这么些时候,给他补补身体。”
只见这位妇人身穿浅红色麻衣,手里提溜着藤条编制而成的竹篮子,眼睛被三层、四层的眼皮重重压下,余下的白目显眼,眉梢斜斜飞入鬓间,嘴唇细长,嘴角向下,说话间却不得不努力向上提起,难免有些怪异。
“哎呦,晟子你这小脸太白了,这段时间实在是受苦了。”那妇人将手中的篮子放下,顺势就在王大丫搬来的凳子上入了座。
“本来是想让炅儿来给你道歉,是打是骂也随你,但是这不赶上了我那娘家妹子出嫁了,听见爹说晟子醒了,实在来不及赶回来,正巧我家养的那母鸡争气,下了个鸡蛋,我这不紧赶慢赶的给弟妹送来,好给晟子补补身体。”
“嫂子,你这鸡蛋拿回去吧,我们可要不起你这金贵的鸡蛋。”妇人作势就要将篮子推出去,王二嫂却毫不避让,直接将手按在篮筐上。
“你这就见外了……”
“咳咳——娘,我头好痛。”
王晟看着他娘脸上为难的表情,他用手撑着头,“二伯母,我的头还是好痛啊!”
王二嫂看王晟面露痛苦,嘴还时不时嘟囔着些东西,顿时踌躇不安。
“晟子,你休息休息,我回去还有些事情,不要的话我就先拿走了!你好好休息啊!婶子等有空再来看你。”
“伯母……”
“你休息啊晟子,伯母走了!”
说罢,妇人立马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篮子,走向门口:“弟妹不用送了,你看着晟子,回去的路我熟。”
这时,王二嫂也不说些其它话,就仿佛背后有恶狗追杀,逃离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