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晟谢过王晏后，没有与任何人说这件事。

    一来，距离事发的时间相隔甚久，二来，他人也不会相信一个尚未志学之年的人拥有主观意愿对自己的堂兄弟下手。

    与其陷入自证的烦恼与舆论的漩涡，不如认真读书，早早脱离这泥泞之处。

    况且，王炅手段算不上高明，只要防备就不会中计，他能捆绑除了亲情，别无他物。然而，王晟对他毫无情分可谈，这三个多月的相处，没有增加一丝情谊，反倒平添几分不耐。

    道德绑架这回事，自然也是行不通的。

    田假最后一日，王晟禀明母亲，以外出访友为由，来到这石子河的源头处。

    三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让嫩绿色的树叶化为墨绿色，涓涓细流化为宽宽溪流。

    画面中未显示的高度，也在王晟的眼前展现，足足有两个成年男子高的地方，不小心跌落还要顺着溪流，踩着光滑的石子，平衡自身才能爬上来，光凭个人努力，确实无法自救。

    王晟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粽子，这是他午间用食时，借口说要与王晏、王旲兄弟二人分享这份吃食，以感谢兄弟二人这些日子邀他去凫水，柳昭星特地将上次端午节未用完的糯米，包了甜粽，多带一个怕王晟饿着。

    他将这甜粽装入碗中，寻着记忆走到地方，将碗放在地上，自己也席地而坐。

    树上鸟儿高声鸣叫，述说着深邃的故事。它们的声音顺着风的方向，传向远方，世界似乎只有这片树荫下的一隅被它们占据。

    忽然，有一只蝴蝶停在王晟的手上，它细腻的花纹像极了艺术家精心绘制的画作，他抬起手，蝴蝶展翅飞离手背，却环绕在王晟的周围。

    如果有来世，愿你来世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王晟心中想道。

    他端起碗，扒完粽叶吃尽这吃食，这才前往王旲家。

    第二日，王晟如往常般前往族学，却意外发现了几个新面孔。看来，又有几户人家送孩子来上学，不过多久，这族学应该能满座。王晟心里想着，手下不耽误，将《论语》与暑假的作业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晟哥！”

    王旲人未到，声先到，蹦蹦跳跳地坐到王晟身边。

    “你昨日送来的甜粽真好吃，那红豆味，啧啧……”

    王旲舔舔嘴唇，对那甜粽回味无穷。

    “吃得惯就行，先将作业拿出来吧，等等徐夫子检查。”

    王晟摇了摇头，唇边绽开一抹微笑，不禁提醒王旲将作业拿出来。

    王旲磨磨蹭蹭站起来在书袋中翻了翻，才将作业取出放在桌上。坐下后也不安生，左顾右盼，好不热闹地动静。

    这小机灵鬼往后看的时候，瞥到一个稀奇的人物，又默默凑到王晟身边，小手揪着王晟的袖子，小声说道：“你那大哥，回来族学了，你可知道？”

    “大哥？”

    王晟确实不知道此事，最近柳昭星没怎么闲聊，他也甚少听见这些村中闲碎之事。

    “就是你那支的大房长孙，王显啊！”

    王旲恨铁不成钢，拍向王晟的手臂。

    不过，王晟不了解这件事，倒是坏不了他的兴致。

    “你那大伯不是将田卖给了外村人，被村中人说了闲话，不乐意听就偷偷搬到镇上，在三月中旬的时候搬了过去。”

    “我确实不知此事。”

    这件事情，没有人来家中说，按照道理，搬家的大事怎么着都会有风声。

    “你当然不知此事，王奶奶和你大婶还在村里，田里也请了短工，说是三月初他摔断了腿，种不了地，这才请了人。大家伙不是也没发现吗？”

    王旲神秘兮兮地说着，还不忘记用手笔画。

    “后来农忙时，也不见踪影，这大家伙就纳闷了，一探听才知道你这在镇上上学的大哥明年要参加县试，你大伯要去镇上寻间合适的院子租赁，方便你大哥考试，大家这一下就知道了，前段时间腿断之类话不可信。”

    “不过，这话还没说多久，昨日晚上就又来找我祖父，让你大哥进族学。”

    “我这当下就好奇了，本来我起来要去如厕，这下如厕也不想去了，就趴在门口偷听。说是家中没了钱，具体怎么没的，我也听不见，你那大伯声音比硕鼠的声音都细。”

    “我趴在那门口，天又黑，不小心弄了点动静，怕被祖父抓了就跑了。回来后……”

    王旲余光见徐夫子走进来，没再接下去说，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

    “咳。”徐夫子咳了声，学堂里瞬间安静。

    徐夫子看大家都安静后，从第一桌开始检查作业。这时候检查作业，有些同窗就纰漏百出了，有些说忘记带的，有些说弄污了，还有些说手伤了。徐夫子直言让这些人，明日将这些作业补上。这几位有纰漏的人，不禁发出了哀嚎。

    “今日，又有几位学子来学堂就学，你们几人上来介绍一下自己，同窗之间相识一番。”徐夫子将前面的位置让与了这几位新加入的同窗，自己则站在旁边，手上拿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我叫王昌，今年九岁，家里种田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我叫王旦，今年七岁，你们有空可以来我家玩，最好是带点玩物……”

    “余姓王，名显，尝于清河镇，上善书院修学，已学《四经》，群窗有不知之处，可来寻我。”

    此人与王晏一般身高，他眉梢微微上扬，显露出一份自信与傲气。那一双犹如玛瑙似的深邃的眼眸闪烁智慧的光芒，投射出冷静而又锋芒毕露的锐气。

    他将上半身弯下，头部微微低垂，然后直起身，突然扬唇笑了起来，这笑容温暖而明媚，倒是中和了眉眼间的气质，他的眼角略弯，眼睛也因此荡漾着几分的笑意。

    “余甚乐为汝酬之。”

    ……

    “你们先找个位置坐下，用完昼食，我再来调座。”

    等几位同窗介绍过后，徐夫子就上说道。

    “现在，从你们的书袋中取出《论语》……”

    王晟难得分神，漏过几位同窗的介绍，一回神，听见徐夫子要开始讲授《论语》，连忙端正心态，仔细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