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透明玻璃制成的电梯墙往外望去,那是连绵不断的高楼,横滨的大半面貌都能尽收眼底。
假如是恐高的人登临此处,一定会被吓得双腿发软。
我被几个黑西装男人押送抵达港口黑手党时,最先面临的是一阵静坐,好在港口黑手党对待客人的礼遇并不算糟糕,在此期间,他们为我贴心地准备了味道极佳的餐食和打发时间的杂志。
时间过去了许久,迎着正午炽热的阳光,我终于等到了两个黑西装前来,并被他们带去了某座擎天大厦的顶楼。
推开古朴而厚重的大门,房间里是昏沉的色调,仿佛灵魂都蒙上一层阴郁。棕木质地的庞大书柜前,青年正用一只纯白的羽毛笔处理着公文,他戴着洁白手套,黑风衣上圈着一条鲜红的围巾。
没有阳光。
阴影交界处,青年暗红色的瞳仁漫出了些温和的亲切感,直觉告诉我,那并非如沐春风的仁善,而是守序、是捕捉猎物的锐利从容。在他的视线中,我莫名有一种自己仿佛待价而沽的商品般的不适感。
他就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那个忽然上位、并在此之后平息了老首领暴政的外科医生。
身后两个黑西装应声而退,我注意到地板中央有一个硕大的坑洞,虽然周边的碎石已被清理干净,但放在首领办公室,到底算得上是奇景。
青年察觉到了我的打量,微笑道:“真是抱歉呐,让小姐见到了这么失礼的一幕,这是刚刚离开的客人赠送给mafia的一份小礼物,还请不要在意。”
我:“……”
只是小礼物吗。
我收回视线,脑海里浮现出无数次在津岛家修习过的礼仪和话术,于是也微笑着回了他的话:“您客气了,未曾收拾这份‘小礼物’,便先与我见面,足矣可见您对我的重视程度,我对此感到十分受宠若惊。擅自打量,是我的失礼才对。”
我顿了顿,佯作不在意地询问道:“只是不知道,传闻中的港口黑手党首领,面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是所为何事呢?”
他眼里微微闪动过细碎的亮光,勾起嘴角:“小人物吗?不不,听我的下属说,太宰君带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孩回到mafia公寓。要知道,在此之前,太宰君几乎从来都不会光临mafia公寓,他似乎有着别的据点作为住所。所以收到这条消息的我可是十分惊讶呀,想必小姐也能够体谅我的这份好奇心吧。”
所以是因为太宰的缘故传召我吗?
他认识太宰,甚至于说非常熟悉太宰。
电光火石间,太宰所说的“森先生”在脑海中浮现。
我于是问道:“您就是那位‘森先生’吗?”
“哎呀,”森先生注视着我,笑道:“看来太宰君向你提起过我啊。”
外科医生、森先生、港口黑手党首领。
所以曾亲眼见到他登上首领之位的少年……是太宰吗?
森先生像个循循善诱的长辈,温声询问我:“不先作一番自我介绍吗?”
从我的角度探去,分明见到他桌面上有一叠资料。我看不清上面的字,但基于他如此大费周章地请我过来的缘故,想必是对我早已有所调查。
也许是我的档案。
我抿了抿唇,道:“我叫早川澪。”
森先生并不介意我含糊的介绍,意味不明地说道:“澪酱吗,真是可爱的名字呢。”
如此自来熟地称呼名字吗?我还没有回话,一阵短促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那记声源来自他的口袋。
“抱歉啊,”森先生掏出手机,看向屏幕:“看来是要紧的电话。”
言下之意则是需要接通处理了,我了然地点点头:“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用哦,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机密,”他微笑着接起电话:“……喂,太宰君啊,事情处理地还顺利吗?……现在吗?……当然可以,回见。”
电话断了音,紧接着,他又拨出了另一通:“……传令下去,让工厂大道释放掉昨天羁押的所有人质。”
我默默听完了全程。
那么,事情是什么,人质又是什么……?
“太宰君可是我得力的部下啊,目前他正和中也君一同处理着一些要事。”
森先生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似的,好心向我解释道:“就在昨天下午,mafia邀请了几位羊的成员做客。想必澪酱对羊也是相当熟悉的吧?这个在横滨的一等地上建立起来的组织,全靠首领一人的武装力量来维系。澪酱也是其中的一员呢。”
我瞥了一眼手上的蓝色手环,拿捏不准他知道了多少信息,再度含糊道:“在此之前,的确承蒙中也君的照料。”
“只是中也君的照料吗?对于羊成员里的‘乌鸦’,我早有所耳闻,靠医治贫民来换取足量的情报,很聪明的做法啊,只不过让我意外的是,澪酱的年龄比我想象中还要小。”
我平静地看着他,森先生用羽毛笔挠了挠脸,语气似乎十分困惑:“想必澪酱对于擂钵街的消息十分清楚吧,对于前代首领和荒霸吐的事,你知道多少呢?当然,这个对于我而言其实也并不重要,毕竟太宰君和中也君合作去调查的话,我对他们的能力抱以十分信任的态度,相信不久之后这件事便会水落石出。”
他顿了下来,语气倏尔冷冽,周身的氛围像落到了冰点,那双漫着寒意的暗红色眼眸似乎攫住了我的灵魂。
“我比较在意的是……如果放任澪酱的话,我的计划或许会受到阻碍吧?这恐怕会令我十分困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