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家说得其实没错,在面向他们的委托里,探听安吾先生的消息,的确是我的真实目的。
并非我不在意其他二人,只是因为,在今天之前,我已经让小松杏帮忙留意芥川君和织田作先生,她比旗会的大家更容易接触到芥川君和织田作先生。所以,再在此刻的餐桌上提起那二位,只不过是以防万一。
但我并未承认,而是微笑着说:“……前辈可以这样认为。”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困惑和好奇,但只是一瞬,钢琴家便将那些通通收敛了起来。他端着酒杯喝了一口,没追问下去:“好吧,早川也学会了这一招啊……我知道了,我会帮助你的。”
心照不宣地点到为止。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谢谢前辈。”我松了口气。
“总之这次肯定又是为了……算了。”一旁的外科医生低低地咕哝着,我想那后半句一定是“为了太宰”。嗯……虽然我并不会承认,虽然他也不会认为是别的可能。
外科医生的话没有说完,又或者我并未听清后续,等我看向他时, 他已经默默地喝起了香槟酒,佯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餐桌上的氛围稍微静了几秒。
“只不过,”钢琴家话音一转:“早川,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坂口君的工作有多么私密吧?即使我们能够向你提供信息,也许也只能涉及到可以在旗会内部流通的传闻。在那之外的,我们不见得能够得知。”
能够在旗会内部流通的消息,一般都是在森先生允许范围里的新闻。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
即使现在已经升到了干部位置的太宰,也探听不到多少专属情报员的工作内容。更不用说,我和钢琴家这般只能算是在港口黑手党算颇有名气的成员。
“已经足够了。”我郑重地向他道了谢,然后说道:“前辈能够为我留心一二,能够将在旗会内部流通的‘新闻’告诸于我,便已经很好了。如果这一举措会有让大家陷入险境的可能,希望届时前辈能够中止……我并不会想要它发生。”
“以及,如果之后能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请尽管提。”
钢琴家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早川你啊,要说帮忙的话,当初,你的身体可是因为我们才变成这样的。”
我摇了摇头:“那时候情况复杂,而且,我也抱有想让前辈们去帮助哥哥和中也的私心。”
“但毋庸置疑的是,你的确救下了我们,不是吗?”钢琴家轻声说道。
我没说话。
钢琴家继续说道:“不过,该说能够来找我们帮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吗?虽然说不爱给别人添麻烦的个性,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一点都没变。只是,偶尔也更相信我们一些吧。”
我微怔,抿了抿唇:“前辈,我没有不相信你们。”
钢琴家支着头,微笑着说道:“如果不是不相信,怎么会说‘能够帮忙的地方’这类的话,或者说,你其实只是想和我们划分清楚界限吗?”
“我不是。”话是这么说,其实我不知道该怎样去辩解。
“……别逗她了,钢琴家。”外科医生勾着嘴角说:“……再说下去,她恐怕都要掉眼泪了。”
我:“……”
前辈,你幸灾乐祸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倒还是不会的,前辈。”
“好啦好啦,”钢琴家收起了刚刚笑眯眯的表情,说道:“不过,如果打探消息顺利的话,我倒的确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考虑一下。”
我身体微微前倾,认真道:“请说。”
钢琴家半开玩笑、半认真似地说道:“等这一次出差结束后,再认真考虑一下加入旗会的邀请吧?早川。”
“诶?”
我设想过多种“回报”,唯独没想到会是这句话,因为我其实以为他早就已经放弃了这一念头:“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
耳边,一阵悦耳钢琴音渐渐响起,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钢琴家的时候,也是在这家西餐厅,那时他让我帮忙探知中也的消息,他笃信中也就是人类……或许因为夜晚的风太滚烫,从那时吹到了现在,我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动摇。
不知道过去多久,在他们耐心的等待里,我轻声说:“好。”
“……真是难为你了。”外科医生瞥了一眼钢琴家,说道:“了不起,居然真的能够让她改变想法……要我说呢,她可是比千年一闻的顽石还要固执的存在呢。”
“医生前辈。”我小声说:“拜托,您吐槽的对象还在场啊。”
“……噢,我知道。”外科医生一脸“那有什么关系吗我想说就说了”的表情,我无奈。反而钢琴家噗嗤一声笑出来:“医生,要我说,刚刚更紧张的人是你吧?除了中也之外,我们几个里,最想让早川加入旗会的人,恐怕也是你吧?”
“……呵呵,我才没有。”医生默了一下,露出他标志性的尖锐鲨鱼牙齿,像电锯一样闪着冰冷的弧光:“……再说就毒哑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