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疆动了一下双手,又是一阵锁链哗啦的声音。
第一次这么清晰地体会到“我为鱼肉”的滋味。
甚至还是自己主动要求。
“桑桑,醒醒别睡……”
他下巴动了动,蹭着少女柔软的发顶,声音格外地沙哑。
却只换来一声娇娇软软的嘟哝:“嗯,别动~”嗓音中带着疲惫。
楚疆:……
他闭了闭眼,努力压住被勾起的火气,又动了动势必吵醒身上的人:“乖,把被子盖上,会着凉的……”
“啪——”
他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但好歹,身上的人终于肯屈尊动动手,将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
身上温暖火热,被锁住的手脚却一片冰冷,还有怀中不断传来的太甜香,怎样都无法行动的身子……
楚疆生平第一次恨自己这么冲动,他是疯了才会把自己锁起来,否则刚才……
他垂眸看着怀中累到睡着的小人,却只看得清她挺直的鼻尖和红润潋滟的唇,其余的全被长发遮挡。
这一看不得了,他又……
“秦桑桑,你给我等着。”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可不管他如何欲求不满,撩得他火起的人却兀自睡着,温热的呼吸吹拂过他胸口,带来安宁清静的味道。
楚疆以为发生那件事自己会和以往一样睡不着的,可是不知是不是有桑桑在身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他不知不觉地,竟也睡了过去。
唯一的不满大概是,她明明就在怀中,他却无法伸手抱她。
因着这份不满,直到睡着,他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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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说好的三日后,你不守时哦。”
一道带着调笑的清冷女声耳边响起,楚疆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回到了那处熟悉的空间。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人明明是一副温和又疏离的模样,他却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些许熟悉的影子。
就好像,好像……
“嗯?你在看什么?”
苏医生微微颔首,清亮的眼眸中带着礼貌询问。
楚疆迅速收回目光,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秦苏脸上虽然神色不变,可心底却沉了几分,她已经明显感受到,男人好不容易被打开的内心,又尘封了。
他甚至,连话都不肯说了。
落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表情不变:“上次的治疗建议,你还愿意尝试吗?”
男人纤长如墨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秦苏没有催促,耐心等着他回应。
然后结果就是——
他沉默着,身上原本桀骜不驯的心气儿似乎消散了,明明坐在那里,却好像对整个人世界都不感兴趣。
这可真是,十分不妙的反应啊。
秦苏心头越沉,嘴角的笑容越是温和:“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其实也觉得,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克制训练,而是,找回失去的记忆。”
楚疆的小拇指明显抖动了一下,盯着透明桌面某角的眼神陡然深邃了许多。
虽然表面看起来和刚才一样一点反应没有,可是那变化的心律表明,她的话,对他是有触动的。
有反应就好,她真的怕他想不开就要把自己嘎了。
“你知道吗,人的记忆其实一直存在,想不起来,只是因为记忆内隐了,只要通过适当的方式,就能帮助你找回丢失的记忆。”
楚疆终于抬起了头,形状精致昳丽的眼睛里却透露出浓浓的讽刺挑衅:“我不需要找回任何记忆。”
秦苏笑容不变:“比如,你杀死同伴的记忆也不要吗?”
“闭嘴!”
男人猛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气势雄浑,一双凛冽冰冷的黑眸怒气冲冲地凝视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弄死她。
“你也觉得人是自己杀的,所以才害怕,不敢去看是吗?”
“我说了,让你闭嘴!”
他猛地伸手将面前的桌子掀翻。
原本一直无法碰触损坏的桌面,这一次却奇异地被他碰到了。
不仅如此,还发出清晰的玻璃破裂声。
楚疆只诧异了一秒,身体就比脑子更快地冲到不远处的女人面前,伸出手掌就要掐死她——
“所有人都认为是你杀的,你自己也相信,同意自己的怪物,是没有人性的疯子,你的暴怒来源于内心的不安,你想借着发怒遮掩……”
“闭嘴!信不信我杀了你!”
“所有人都怀疑你,可有一个人却相信你,你就忍心让她也失望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比千言万语的杀伤力都大。
楚疆握住女人脖颈的手竟然控制不住在颤抖。
明明是对他来说十分轻松的事,可他却怎么都无法下手。
“你不想让她失望不是吗?”
女人望着他,明明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中,她却依旧如此沉稳平静。
通过面前这张相似的面容,楚疆仿佛看到了小姑娘娇怯又温柔的笑:
“我会永远陪着凌萧,凌萧也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明明那么害羞胆小的一个人,在所有人都害怕他的时候,却主动对他做出那么大胆的事。
他可以去死。
可是他舍得丢下她一个人吗?
如果他也走了,楚君衍那个畜生只会往死里欺负她。
他的桑桑。
苏医生垂眸看了一眼颤抖的手掌,又抬眸看向男人:“她都愿意不顾一切地奔向你,你就不能为她勇敢一回吗?”
原本因为想起小姑娘而悲伤难过的男人,听到“勇敢”二字,眉头抽了抽,看向她的眼神闪过一抹嫌弃。
秦苏终于抬手不紧不慢地推开禁锢自己脖子的手掌:“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人确实是你杀的,已经接受的东西,有何畏惧?”
楚疆目光阴冷地盯着她,仿佛她是敌人。
“但是还有一线可能,凶手不是你。那么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端看你敢不敢了?”
她微微勾唇,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淡定。
似乎被她的淡定感染,楚疆原本暴怒又悲伤绝望的心情,似乎也跟着平静了许多。
喉结动了动,他放下手慢慢站直身子,问她:“要怎么做?”
说话时,眼前仿佛又浮现了清醒过后手持染血长剑,脚下满是残肢断臂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