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就顺利多了，乐乐翻阅了院里所有孩子的档案材料，一整天在福利院待着。

    福利院婴幼儿和学龄儿童是分开的。

    即使福利院已经尽可能规范了，90%以上的残疾率，还是让福利院的医护们忙的团团转。

    午餐的时候，三个护工轮流给十几个嗷嗷待哺的婴幼们喂饭。孩子们被统一放在铺好地垫的一间房子里，像流水线一样，一排排喂过去。许是已经训练成习惯，孩子们并没有很多吵闹，没有喂到的孩子木然地等着。

    隔壁的房间是，几个生活基本自理的大一点的孩子，一个餐桌，上面放着每个人的碗和水壶、奶瓶，一个护工在忙碌着。

    适龄的孩子们吃完早餐，有的在做康复，有的在上课。上课大部分是一对一，大部分有带他们的专业人员在进行，一个教完换另一个，上课的内容也很简单，简单的数字、字母、汉字。

    已经上完课或者还没轮到的孩子，在一间铺满地垫的屋子里玩。没有人看护。

    乐乐到了那间房间，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

    里面有三个两三岁的孩子，一个看着像唐氏，情绪高昂，时而唱时而跳，自己玩游戏玩的很嗨，两个小男孩，流着口水，呆滞的坐在角落。

    另外有两个大一点的孩子，一个很明显的视力缺陷，眼睛就剩一道缝隙，不自然的一直翻着白眼，另一个倒是干干净净，看着很机灵的样子。两个孩子正在玩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视力缺陷的孩子一直在让另一个孩子给他道歉。

    乐乐和那个干干净净的男孩对上视线的时候，小男孩站了起来，朝她走来。

    步履蹒跚，走两步后小男孩趴了下去，手脚并用的来到了门口。

    门口有半米多高的围栏围着。

    乐乐站在门口，微笑的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歪着头看着乐乐。

    视力缺陷的孩子听不见小男孩的声音，喊道，“东旭，你快给我道歉，你刚才玩错了，你不道歉，我就不跟你玩了，3、2、1......”

    听到男孩倒数的声音，这个被叫东旭的男孩眼角抽动，流出了眼泪，“你别数了，我已经道过歉了！”口齿很清晰。

    声音很小，乐乐在旁边，听到了，视力缺陷的孩子没听到，继续大声倒数，“你还是没道歉，3、2、1......”

    东旭哭出了声，说不出话来。

    视力缺陷的孩子听到了东旭的哭声，越发兴奋，满屋爬着、跑着，大声倒数着，“3、2、1......”

    东旭看着乐乐，眼泪决堤，“我想我妈妈！我妈妈为什么不来看我，她不要我了吗？”

    泪水模糊了乐乐的视线，她不知道说什么，她隔着护栏抱住了东旭。东旭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不哭了。

    乐乐刚刚弯着腰抱东旭，有些累，直了直身体，又蹲了下来。

    “我是乐乐阿姨！你叫东旭吗？”乐乐微笑着问东旭。

    “嗯。”东旭声音很小。

    视力缺陷的孩子听到了乐乐温柔的声音，也靠了过来。

    他走到门口，努力地抬了几下头，说道，“他妈妈不要他了！”

    话一出口，东旭的眼泪瞬间落下，原本已经不再哭泣的东旭，再次大声哭了起来。

    乐乐无奈地摇摇头，她先没管东旭，她摸了摸视力缺陷的孩子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雨辰！”

    “名字真好听。不过以后不要再跟东旭这样说话可以吗？你有没有听见，他很伤心。”乐乐声音温温柔柔。

    雨辰安静了一下，“我就喜欢这样玩。”雨辰说着从门口跑开了。

    乐乐隔着护栏拉住了东旭的手，“如果你不喜欢雨辰这样讲，你可以直接跟他说。你可以瞪着他，”乐乐做了一个凶狠的瞪人的表情，“像这样，然后告诉他，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讲！”

    东旭被乐乐的表情逗乐了，漂漂亮亮一张脸，凶狠的样子一点都不凶狠。

    东旭哭着笑，“可是他看不见！”

    乐乐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语气，要凶狠，这样，你不要再这样跟我说话，我很生气！”乐乐故意把嗓音压得很低，东旭不哭了，笑了起来。

    “你要不要去试试！”乐乐鼓励着。

    东旭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很小声地喊，“你不要再这样跟我讲话，我会生气！”

    乐乐拍拍东旭的肩膀，“太厉害了，已经很棒了，试着把他的名字喊出来。”

    东旭得到鼓舞，再次喊道，声音大了一些，“雨辰，你不要再跟我这样讲话，我会生气！”

    雨辰听到声音，从远处又跑了过来。

    “你们是好朋友吗？”乐乐问雨辰，雨辰没有回答，东旭点点头。

    “东旭当你是好朋友呢，雨辰！好朋友要互相关照对方的情绪，要开开心心玩，而不是让对方哭。”乐乐看着雨辰，这个除了视力缺陷，别处似乎都很健康的孩子，只是比东旭会隐藏情绪一些罢了。

    乐乐隔着护栏抱了抱雨辰，又抱了抱东旭，两个孩子不笑了也不哭了，看着蹲下来的乐乐。

    “姐姐，你是谁？”东旭问道。

    “姐姐吗？好吧，姐姐！”乐乐笑笑，“我有空就过来陪你们聊聊天好不好？”

    “好，说好了，不许反悔，拉勾勾！”东旭伸出大拇指和小指。

    “不过姐姐过完年后开学了，还要上学就不能过来了，等暑假再来看你们可以吗？”乐乐没急着拉勾，耐心解释。

    “嗯，我也要上课，我还要做康复训练，康复训练太疼了，每次我都疼的哇哇大哭！”东旭瘫坐在地上，捏着自己的腿，口齿清晰，聪明伶俐。

    “嗯，那姐姐有空就来看你，你也好好上课，拉勾勾！”乐乐也伸出小指和大拇指，和东旭的指头扣在一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大花狗。”

    这边乐乐正和东旭拉勾，不防备，雨辰突然“啐”了一口，一口口水啐在乐乐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