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同样的地点。
新郎官还是他,而新娘不是方紫玉。
而是那一直痴痴跟在他后头,问他要一纸婚书的沈云娇。
婚书要到了,他也与沈云娇草草成婚。
因他不喜沈云娇,且刚中状元,是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那场婚事办得十分潦草。
在那红烛摇曳的新婚夜,他用玉如意揭开了沈云娇的盖头,看着她两颊绯红,满目盈盈的期待与娇羞。
自己却冷声对她道:“你不要心存妄想,娶你也是受你父亲和兄长胁迫罢了。”
回忆猝不及防地袭来,裴之玄额头猛地一跳,脸色沉寂。
萧怀谨也将他那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他把玩着手中的佛串,淡淡说道:“世子殿下有福气,能娶到如此心地善良的郡主,真是佳偶天成。”
裴之玄回过神来,忙垂首:“能得太子殿下证婚,是国公府不可多得的福气。”
萧怀谨如玉的面容上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世子和郡主可要长长久久,千万别辜负孤的一番美意才好。”
裴之玄一愣,却听见萧怀谨懒洋洋地说道:“拜堂吧。”
——
相比正院前厅的热闹,裴家祠堂却静谧得有些萧瑟。
沈云娇百无聊赖地坐在蒲团上。
她刚刚才打点好林嬷嬷和扶夏,让她们不要去惊动沈府。
也不要为了她去找裴府任何一个人求情。
一个人被关在祠堂并不可怕,她前世经常半夜一个人守在办公室值班呢。
就是有点无聊,还有点饿。
沈云娇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早知道自己要被关在这里不给吃不给喝,她早上就该多吃点早饭。
“布谷,布谷。”祠堂西侧的天窗传来两声鸟叫。
沈云娇觉得这鸟叫声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不像是正常的鸟儿发出的声音,反而感觉像是有人压低嗓音撅嘴学的一般。
“谁?”沈云娇大着胆子问了一声。
那与屋檐齐高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一道粗缝,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迅速掉落在地上。
沈云娇站了起来,在原地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咬牙走到那包裹面前。
在包裹打结处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沈姑娘,里头为吃食,无毒,署名:陈公子的属下。”
沈云娇:。。。
这落款着实有些搞笑了。
她打开包裹,里面居然吃喝齐备。
而且还有一小盒沈云娇爱吃的甜食糕点。
沈云娇瞬间觉得自己这个人形解药当得值了!
可当她刚要准备吃饭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家丁的声音:“少爷好。”
裴之玄?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他来这里干嘛?!
沈云娇迅速将包裹重新扎好结扔掉烛火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然后一股脑地坐在了蒲团上。
裴之玄打开门,便看见沈云娇那单薄落寞的背影。
他目光沉沉,站在那里半晌不说话。
沈云娇转了个身子,好整以暇地坐着面对长身玉立的郎君。
裴之玄今日喜服加身,倒有几分矜贵出众的气质。
就是走错地方了。
沈云娇张口,“裴之玄,你是不是喝迷糊了?”
对方全然无视她的疑问,反而抬起步履走进了祠堂内。
灯火通明下,裴之玄垂眸看向本应该在罚跪此刻却懒懒地坐在地上的女子。
他轻声问:
“我刚刚问了府里其他下人,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是方夫人打你丫鬟在先。”
沈云娇站起身来与裴之玄对视,触及到对方冷漠的神情,扯开一抹极轻的讽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说了你会帮我打回去吗?”
“那是紫玉的母亲,我怎么可能打她?”
裴之玄蹙眉答道。
他似乎很惊讶沈云娇作为堂堂主母,怎么会说出这些有悖礼节的话。
今日之事他已命府里下人都闭紧嘴巴,若传了出去,定国公府的名声要往哪里放?
而她沈云娇,又要被世人诟骂性格猖狂,目中无人。
“被打的是下人,你以前对他们也是动则打骂,如今这样维护那个扶夏,其实是为了借着这个由头来宣泄吧,我知道因为这件婚事,你心里一直不开心。”
沈云娇十指紧攥,裴之玄讲得轻描淡写,那是因为他从心里也看不起这些下人。
可她不同,“扶夏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好好护她,我对你也没有什么不满,求你不要再这样自作多情了!”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裴之玄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整个背脊会挺得直直的,胸口会随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这是沈云娇经过与他这些时日的碰面观察出来的。
裴之玄见她的次数不多不少,但每次与她见面都会动怒。
就像现在。
“自作多情?”裴之玄脑子有些昏胀,这四个字像天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开。
是他自作多情吗?
不,明明是沈云娇!
裴之玄伸手一把捏住了沈云娇细嫩的手腕,冒着怒火的眼眸紧锁住她白皙的面容,试图从那淡漠的神情中窥见一丝真心。
“自作多情的是你沈云娇,你手段高明,想来什么跳水、施针救人,其实就是你费尽心思一手设计,想让我为你动情吧?”
沈云娇:???
狗世子,你的脸皮真的比秋后的葫芦还厚。
\&今日我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沈云娇,我将紫玉娶进门,就势必会护她到底。今日我无法动你一分一毫,是因为你有丞相府关照着。”
“要是等哪一天丞相势力衰落,你猜我会如何?”
不用猜,我早就知道了。
沈云娇并没有将此话说出口。
一想到原主之前那悲催的遭遇——什么被卖到烟花巷强迫接客,又被转卖给某个员外当小妾遭人折辱。
沈云娇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当时看小说时候就觉得这段描写很残忍,可她并没料到自己有可能也会落入这凄惨的遭遇啊。
裴之玄见她一下子没了声音,将她拉近一些,冷声道:“你怕什么?丞相现在如日中天,我刚不过是打个比方。”
“谁说我怕了?”沈云娇用力扭动手腕挣脱开裴之玄的手,“怕的人一直是世子你,你恨我是丞相之女,在裴府就算做错事了你也不敢重罚,可你又不愿与我和离,怕失去了沈家的庇护。”
“所以说,世子你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