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蓁在心里摇头,目光扫过坐在李元珍下首,喝酒喝得正开心的李元樱,暗暗吐槽道:
这位太女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她的好三妹李元樱,已经跟燕国人搭上了线。
而北狄和西戎,有她坐镇西北才不敢露头。如今女帝将她扣在京中,西北征兵之事又进展缓慢,只怕那些家伙们的虎狼之心早就蠢蠢欲动了。
而她身边的这位北狄爱夫,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呢?
纪蓁无声嗤笑,扯了扯嘴角,对李元珍拱手恭敬道:
“微臣不敢。”
“纪蓁!”
李元珍的声音略大了些,引来了一旁李元樱的注意。
“皇姐这是怎么了?是青岩的酒菜不好,不和皇姐心意吗?”
李元樱又为自己满了一杯,抿了一口,回味无穷的冲纪蓁举杯笑道:
“青岩,平时看你人像个木头似的,就知道打打杀杀,没想到还挺懂享受的的嘛!这水榭,这酒,我喜欢!要是能配上丝竹美人助兴,就更好了!”
纪蓁挑眉,拿起自己的酒盏,一口饮尽杯中酒,笑道:
“怎么没有?”
说罢,抬手连拍三下,唤来侍从,耳语一番。不一会儿就见三个水榭中央,升起了一个巨大舞台。水流泄尽之时,二十个身穿白袍赤甲的男人,手举长剑,挽着红绫从天而降,看呆了一众宾客。
鼓乐之声骤起,台上的男人们,随乐起舞。手上长剑轻捻慢挑,舞出一片片剑影,于那广阔湖面上,对影成双。
李元珍认出了台上的姜厌,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纪蓁!你竟然用本宫送你的人,娱乐百官?”
纪蓁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扑哧一声笑出声,不急不慢地又为自己倒了杯酒,对李元珍道:
“古有老莱子彩衣娱亲,今我纪蓁,令殿下送的人献舞,为殿下助兴,怎么殿下不喜欢吗?”
说罢,纪蓁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李元珍压低声音轻笑道:
“殿下真是慧眼识珠,我教的这套剑舞,若无剑术功底,只怕学他个三五年,也跳不出来。可殿下选的这几个男人,不一样。未出三天,竟然都学得有木有样,可见其功力之深厚。”
纪蓁的话说到这里,李元珍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她冷冷的扫过纪蓁泛着酒气的脸,道:
“青岩,你只需将他们在府上养十天即可。十天之后,将人送到那赵国小公主的手上,便没你的事了。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本宫望你不要窥探你不该知道的事。”
李元珍的话已是饱含警告,却不料纪蓁纤手一扬,竟似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将盏中酒一口饮尽,然后将酒杯往桌上轻轻一放,侧过身,格外恭敬顺服地对李元珍拱手道:
“殿下教训的是。即便如此,十日后,送了这二十人后,微臣便回西北了。陛下那里还望殿下为微臣周旋。”
“你要回西北?不可。”李元珍脱口而出。
“为何?”
纪蓁连喝了几杯酒,脸上泛起一片淡淡的粉,看起来春光满面,明艳极了。她歪过头,用极低的声音附在李元珍的耳边说道:
“殿下让我送二十个死士给那燕国小公主,还不让我跑路,是打算过河拆桥,让我替殿下脏了手后,再拿我当替罪羊吗?”
李元珍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若有所思地看向纪蓁轻声道:
“你都知道了?”
纪蓁在李元珍的注视下坐直身子,嗤笑道:
“殿下无事还是多宫来走走吧,免得被小人迷惑,信了宫外的传闻。微臣可不是仙姚殿下那样的急色草包。”
沉迷台上美色中的李元樱别的没听到,就听到纪蓁好像隐隐说了“草包”四个字,顿时觉得纪蓁在骂她,扭头瞪了纪蓁一眼,骂道:
“纪蓁你在偷偷说本宫什么坏话?别以为我听不到!”
纪蓁笑嘻嘻的弯了弯眼角,举着酒盏站起身来,对侍从招了招手,让他们继续上酒,然后对李元樱道:
“我好端端的骂你做什么?只是让他们多上些酒,让你喝得尽兴罢了。”
说罢,拎着白玉小酒壶,又将自己的酒盏倒满,走到潞子言的身边,看了眼李元珍,缓缓道:
“我这个人酒量不好,与潞公子喝酒,怕是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先陪三杯,还望潞公子海涵。”
李元珍只当纪蓁借着酒劲装疯卖傻,心中起了几分恼怒,眉头压得极低。刚要发作,却见潞子言对着纪蓁举杯,只说了一个字,道:
“请。”
与他的容貌完全不同的寡淡的声音,甚至有几分粗粝。纪蓁抬眉看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纪蓁眯了眯眼,微微抬手,三杯酒利落下肚。
嘭的一声,她将酒杯倒扣在桌上,深深看了潞子言一眼。潞子言那双湛蓝的眼从刚才就在盯着纪蓁,冰冷的视线,像一颗打磨滑腻的宝石,从纪蓁的脸上一寸寸巡过,再从她细长脆弱的脖颈,落进不可窥探的领口。
纪蓁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的蛇信舔了一口似的,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率先错开眼神。
她站起身来,向桌上宾客告罪离席,端着一个新酒盏去了下一个水榭敬酒。
当纪蓁端着酒盏来到赵侑青所在的水榭时,她的脸上已经飞起了两片红云,整个人看起来明艳无双,美得发光。
这个水榭里坐着的,都是跟着王公贵族们来的属官,男女都有。因都是在朝为官者,便不分男女内外,只依着官职大小,按着尊卑顺序,分了桌。
纪蓁端着酒杯,站在离赵侑青仅一臂之遥的地方,对众人说道:
“诸位辛苦了,今日的宴席,是遵着京中的规矩,连庆三日。诸位只管尽兴,不用拘束,请!”
说罢,率先干了一杯。
众属官本来有些拘谨,看着纪蓁这般爽快地直接干杯了,便也放开手脚,轮番与她敬酒。待一圈喝完,只剩一个赵侑青还未敬酒时,纪蓁便向他走来,挑眉问道:
“怎么,客卿大人不喝酒,是觉得我这府上的酒不合胃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