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得令奋笔疾书,看得李元珍血气翻涌,抖着手,指着纪蓁,几欲昏死过去。
林家淮被眼前急转直下的情况弄得已经快懵了,她审了这么久,都没能从那个南疆巫医的嘴里撬出一个字来,没想到李元珍一来,气急败坏口不择言,竟是抖落了个一干二净。
显然,李元珍也没料到纪蓁还有这么一手。
她刚刚醒来,身体虚浮得厉害,若不是惦记着那缪乂,怕是连从地牢爬上来的力气也没有。
可谁能想到,紧赶慢赶,却亲眼目睹药人被斩。激得她怒火中烧,只想拿那斩人的纪蓁开刀。
然而直到纪蓁慢悠悠地让那主簿拿着供状来给她画押,李元珍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是将这十年来都不曾犯过的错,统统犯了一遍。
乱中出错,口不择言,授人以柄。
而她被记录供状上的那些话:
勾结南疆巫医,炼化活人,残害南越兵士......
每一句,都足以将她逐出东宫,被废为庶人。
李元珍找纪蓁来,原本是想让她带那潞子言回来。一个小小的郡王而已,不过是一个棋子,她从不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却没想到,一入这尹公署,事情的发展竟然如此出乎意料,完全失控。
李元珍眼前阵阵发黑,喉头滚过腥甜,死死盯着纪蓁怒道:
“青岩你......竟然敢对孤如此算计......你!还有你!”
李元珍眼底泛起黑沉,满腔怒火转而又抛向不知所措站在纪蓁身边的林家淮。
“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任由一个小小郡王在堂上放肆!意图谋害孤!其心可诛!来人!”
李元珍大喊着,可是堂上全是尹公署的衙役,堂后已经被东大营的人接手,李元珍的呼唤根本没有人应答。
“来人!来人!来人!”
李元珍气急败坏的大喊,堂上的人却是纹丝不动。气得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堂上灰色的地砖上,触目惊心。
林家淮一见李元珍竟然吐血了,心中一震,忍不住要上前抚慰,却被纪蓁拦了下来。
只见她懒洋洋地上前弯腰看了眼要昏不昏的李元珍,好心地从袖中拿出一方小帕为她擦了擦嘴角血渍,淡淡道:
“气急攻心,吐出了瘀血也就无妨了。只是太女殿下别生气,这案子才审了一半,你就气成这样,坏了身子要怎么继续看下去呢?”
“青岩......”
李元珍吐了血,心里反而一松,她歪倒在仵作的身上,一把抓住纪蓁为她擦拭血渍的手,眯起眼,死死盯着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你究竟意欲何为?想要害我?废我太女之位?”
纪蓁挑了挑眉,轻轻拍了拍她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同样压低声音道:
“殿下,我一个小小郡王,废你太女之位做什么?废了你,对我又没好处,我是吃饱了撑的吗?”
李元珍双目一睁,将纪蓁抓得更紧了,急急道:
“你宠爱的那个赵侑青,是李元樱门下客卿。你敢发誓你和她没有首尾,没有害我之心?”
纪蓁一听李元珍这么说,差点笑出声来,她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冷冷看向一脸灰败的李元珍,嗤笑道:
“我本以为李元樱是个傻的,没想到你堂堂太女殿下也是个傻子。你在东宫谋划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看不清楚。南越交给你,陛下她真能放心吗?”
“青岩!燕国使团不日便到,陛下近日旧病复发,沉疴难愈。这种时候,我若是出事,南越必乱。你在西北纵有千兵万马,也无济于事!你就不怕吗?”
纪蓁看着李元珍垂死挣扎的模样,反手将她一拉,眼神如刀地钉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问道:
“所以,你和燕国使团到底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李元珍的眼睛猛地一缩,眼底掠过一丝慌乱,忽然将头偏了过去,不再说话。
纪蓁看着忽然一言不发的李元珍,脸上的笑意越发和煦。在她耳边轻声道:
“其实你说不说,我都无所谓。南越于我是什么,于你又是什么。太女殿下自是心知肚明。什么该争,什么该放。十二年前,殿下在被议储的时候,就该知道了。”
“你!”
李元珍脸色忽然大变,纪蓁后退一步,轻轻拍了拍李元珍煞白的脸,笑得分外和善道:
“不过今天,我们不谈那些陈年旧事。只让殿下看看,所谓刀剑不入,不畏生死的药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青岩,不可!那是我南越的希望!”
李元珍一听纪蓁话里语气不对,立刻大声阻止,却见纪蓁脚步一顿,转身眯起眼,面罩寒霜地开口道:
“南越的希望?我西北的将士,背井离乡投身沙场,殊死拼杀尸骨难还,且入不了殿下的眼。抚恤那孤儿寡夫的一分军功,还要争三年。这么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就成了南越的希望了?”
纪蓁冷哼一声,转身走向被夜风牢牢钳制的缪乂。手中长剑抵在他的下巴上,迫使他抬头。纪蓁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巡视着,眼底的寒意不断扩散,看得缪乂宛若被寸寸凌迟,受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怎么怕了?”
纪蓁轻哼一声,锋利剑锋带着森冷的寒气,游走在缪乂的脸上。
即便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缪乂的脸色依然是白里透红,丝毫看不出一丝慌张。他的皮肤好极了,白皙而光洁几乎连毛孔都看不出来,衬得他细腻如画的眉眼更显精致。
太过精致了,就像是一幅描摹精细的工笔画。
纪蓁眉头微蹙,手上长剑往下游走,掠过他的脖颈,在他微敞的领口处,停下。剑尖轻轻一挑,缪乂的领口便散开了。白皙的胸膛顿时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堂上一瞬安静。
“殿下?这是......”
一直站在旁边没动的林家淮,见纪蓁在堂上突然挑开了缪乂的领口,将那衙役都看得脸红了,实在不知道那纪蓁到底想要做什么。却不料她刚开口,纪蓁就一摆手,对她说道:
“来见识见识,这美人的美,是在皮还是在骨。”
说罢,手中寒光一闪,手中利剑毫无预警地划开了缪乂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