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纪蓁的质疑,叶茴瞬间沉默了。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心虚地低下头,一只手不安地扯着自己的衣襟,一只手紧张地扣着桌沿上的一块凸起,看都不敢看纪蓁。
“不说?”
纪蓁的声音冷了下去。
此时,一个小侍从外面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玉碗和一个玉勺,里面是大半碗黑乎乎的药汁。
这药刚落滚,就被倒了出来,滚烫而浓稠。小侍端着托盘刚进门没走几步,浓重的药味就散得整个房间里都泛着一股子苦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玉碗里的药汁吸引了去,然后又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叶茴。叶茴的脸,这下当真是比苦瓜还要苦了。
这要是她配的,可为什么要死不死地在这个时候端进来?
叶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纪蓁。要知道,平日里纪蓁心情好的时候看到这个药,都要骂两句。更何况现在,她的心情可是糟透了。
小童恭恭敬敬的站在纪蓁的身边,将托盘端起,请道:
“殿下,该进汤药了。”
纪蓁紧锁的眉头,在看到玉碗里黑乎乎的汤药时,打了个死结。不耐烦地咋舌,刚想挥手说不要,就见坐在一旁的云子伸手端起了玉碗。
他拿起玉勺,从玉碗里盛了一勺药,送进自己的嘴里。尝了尝,眉头微微一皱,复又舒展开来,对纪蓁浅浅一笑道:
“殿下,今日的药虽苦,但里面应是加了甘草调和。若有回甘,不算太难喝。殿下趁热喝了吧,莫要辜负叶大人的一片苦心。”
叶茴听云子竟然为她说话,十分难得地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正眼。可一看到他端着药碗,含情脉脉地盯着纪蓁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将目光投在了地上。心里暗自腹诽道:
“你这个狐狸精,别以为替我说句好话,我就会站在你这边!我家小师叔可是和忠勇侯府有婚约的人!更别说,还有个没入册的正君赵公子!你算哪根葱!也敢跟二公子抢我小师叔?”
想到这里,叶茴狠狠瞪了云子一眼,却不想还未等被云子看到,就见纪蓁手忙脚乱要夺他手里的玉碗和玉勺,一叠声道:
“云子你干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能乱吃药!你知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快吐出来!”
云子被纪蓁突然紧张的模样吓了一跳,他见纪蓁竟要来夺他手上的玉碗,赶紧站起身来,将玉碗举高,安抚道:
“殿下小心,这药很烫,小心洒出来烫着你。”
纪蓁一看云子竟然还躲她,更急了,转头指着叶茴命令道:
“叶茴!快,给云子看看他有没有事,那药里面有透骨草!”
全株有毒的透骨草?
云子微微一愣,然而略通药理的他立刻想到,透骨草的花瓣有着极好的消肿镇痛作用,心下立刻了然,笑道:
“透骨草入药,于殿下伤口恢复有利。我就只喝了一勺,想来是无妨的,殿下不必惊慌。”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纪蓁立刻瞪了他一眼,严肃道:
“云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可以乱吃药?即便是只吃这一勺,也不可以。”
叶茴一看纪蓁动了真怒,赶紧上前接过云子手上的玉碗和玉勺,放在桌上。又煞有介事地拿出脉枕,一把将云子拽到桌前,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勉强扯着嘴角,对纪蓁笑了一下,说道:
“殿下英明!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剧毒的透骨草花瓣,我放了整整两片入药。这样的计量,于殿下给伤口镇痛有奇效,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就跟喝毒药没什么区别了。”
“给他解药。”
纪蓁只觉得太阳穴突直跳,她按住太阳穴,撑在软榻上,又觉得伤口痛了起来。没办法只得黑着脸,端起玉碗一口气给喝完了。
当纪蓁放下碗,叶茴也写完了药方。
“如何?”纪蓁问道。
“倒是没有大碍,不过云公子身子弱,还是要小心。”
叶茴煞有介事地对纪蓁解释着,又拿起自己刚写好的药方,递给纪蓁看,说道:
“我开了个药方,一日一剂,云公子回去喝上三天,好好休息,也就没事了。”
云子的低垂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他极快地看了叶茴一眼,可叶茴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正偷偷打量着纪蓁的脸色,见她看完药方,直接喊来侍从送云子回去,又派人去抓药煎药,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云子喝的那一口透骨草根本不算什么事,毕竟那透骨草的毒性她早就配药解了。只是能通过这一口药汁,将那烦人的云子送回去,还能关他三天,让叶茴高兴极了。
她在云子走后,卖乖地捧着九皇子送来的琉璃罐,递到纪蓁面前,讨好道:
“小师叔,吃个糖解解苦。”
纪蓁深深看了她一眼,从琉璃罐里拿了两块糖,塞了一块在叶茴的嘴里,然后靠回软榻,叹了口气,缓缓道:
“你不喜欢云子,现在他走了,你可以说说你和景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叶茴一愣,没想到纪蓁说话这么直接,不由讪笑两声,扭捏道:
“小师叔真爱说笑,我干嘛讨厌云子,我只是觉得二公子比他好太多了。小师叔你就算要找男宠,也不该找那么个狐狸精,他......”
“说重点。”纪蓁不耐烦地打断道。
“重点......”
叶茴陡然安静,衣襟都快被她的手给扯烂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对纪蓁拱手道:
“叶茴不敢欺瞒小师叔,其实俞小将军那几日,日日都来给小师叔你传功,我就在旁边看着。
后来俞小将军因为透支太过,晕倒了。醒来后,强提内力为小师叔你输送功力,导致他受到反噬,伤得不轻。
后来二公子就来了,他见俞小将军遭受反噬,担心你的伤没有俞小将军的功力相护,便要为你传功。然后,他就因功力不济,也昏了过去。倒是把我吓了一跳。所以我刚才听见殿下传我过来给二公子诊脉,才会那么着急。”
“当真?”
纪蓁对叶茴的话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了!”
只是没说的,可就不一定了,叶茴暗自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