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戒......”
“母亲,不可!”
就听随着咚的一声闷响,突然睁开眼的俞景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床上往纪蓁跪着的方向猛地一扑,直接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公子!”
明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冲上去想将俞景熙扶起来。可俞景熙的眼中,只有纪蓁。
他伸手将纪蓁的裙角死死抓住,直直盯着她。发现她虽然脸色煞白,可身上到底未见血迹伤痕,这才喘了口气,转头看向俞敏勉力发声道:
“母亲,殿下重伤初愈,怎可承受侯府家法。请母亲三思。”
站在一边的俞敏,看了眼摔在地上的俞景熙,将手上的戒尺递给一旁的侍从,撩袍在他身边蹲下。
话也不说,只将人从地上半拽起来,看了看他被磕的发青的手肘,还有那破了皮的膝盖。
“不中用,不过就是摔一下,就摔破了皮,还妄想拦着我不给她上家法?”
俞敏嗤笑一声,又在俞景熙的额头上探了探,发现他的热度丝毫未褪,眉头一皱,直接将人推进了纪蓁的怀中,一双眼,锐光如电盯着她,缓缓道:
“这小子烧都没还退,就这么醒了,只是为了给你求情。丫头,你给我儿子下了咒吗?”
纪蓁跪在地上,强忍背上剧痛,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倒过来的俞景熙。一手将人揽住,一手扯开裙摆垫在他的身下,方才回道:
“我没有。我还没闲到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景熙虽然病了,可也没蠢到会让谁给他下咒的地步。”
说罢,对身边那个捧着她外袍的侍从招了招手,吩咐道:
“过来,把你家公子扶上床去。”
被她招呼的那个侍从看着俞景熙摔在地上,心疼的很,可他却不敢动,只看那眼睛瞄着俞敏。
毕竟侯府里上上下下的一众侍从,最怕的就是俞敏。虽然纪蓁名声在外,是个出了名的不好惹,可俞敏就在面前,他们这些侍从,是宁愿得罪纪蓁,也不敢轻举妄动,惹怒俞敏。
偏偏俞敏,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他顿时为难了起来。
扶吧,俞敏没吩咐,他不敢动。不扶吧,自家公子这么穿着中衣,气息奄奄的躺在青岩郡王的怀里,确实不像话。
到底要怎么办啊!
就在那侍从脸苦成苦瓜,纠结的快哭了的时候,纪蓁咬牙站了起来。劈手从他捧着的大盘里拿过自己的外袍,披在了俞景熙的身上,对杵在床边不知所措的明月大声道:
“明月,过来搭把手。”
明月被纪蓁一喊,终于回了神,想都没想,赶紧冲过去帮着纪蓁扶起俞景熙,将他送回了床上。
“去把药热一热,端过来给景熙服下。”
纪蓁一面吩咐着明月,一面为俞景熙拉好被子。
明月忙不迭地去端着药碗直奔西园小厨房,俞景熙却紧紧抓着纪蓁的手不放。
他的眼里满是担心,在纪蓁苍白的脸上看了一圈,又看向冷着脸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俞敏,努力坐起身,再次开口恳求道:
“母亲......”
而俞景熙刚刚才开口,纪蓁就将他直接按倒在床上,将被子拉到他下巴,两边掖好,道:
“你躺着,只管吃药,睡觉。我和侯爵大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可是殿下......”
俞景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纪蓁以食指抵在唇上,封印了他所有担心的话。
“侯爵大人,行为坦荡,大道为公。此六戒,是我该受的。我也,受的住。你放心。”
纪蓁的眼,明亮而清澈。她的手,温暖而干燥。轻轻拍在俞景熙的手背上,抚平了他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浮躁。
此时明月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纪蓁从他手中接过药碗,撑着俞景熙的腰背让他略坐起来些,喝了药。
俞敏坐在卧房的另一侧,对早就候在旁边的侍从挥了挥手。两个侍从赶紧端着漱口水,走上前去。
其中一人乖觉的将那盛着漱口水的水盏直接递到了纪蓁的手上,明月在一旁看见了顿觉不妥,劈手就要抢过来。
怎么能让堂堂青岩郡王,伺候他们家公子漱口?这些仆人是疯了吗?
明月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却不料纪蓁看都没看直接将水盏接了过去,喂给了俞景熙。
“慢点,漱漱口。”
俞景熙一番折腾下来,早已耗尽了力气。有了纪蓁的安慰,心里一松,更是半分力气也没了。他软软的身子任由纪蓁摆布,如画一般墨黑的眼,努力睁着,只盯着她看。
一只手攥着她的衣摆,藏在被子里,执拗又小心翼翼。
纪蓁轻声软语的安抚了他一阵,顾及着那位忠勇侯大人还在那里坐着,便站起身来准备走,却不想被俞景熙攥着的衣摆一扯,整个人差点栽在他身上。
“景熙......”
纪蓁有些头疼的转身,看着愣愣看着她的俞景熙。俞景熙愣愣看了纪蓁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张脸刷的红了。赶紧放开她的衣摆,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连头都盖住了。
俞景熙这番举动,连带着连原本坦荡的纪蓁的脸也变红了。
她忽然想起,俞景熙在她所画的暮春图上提过的那一句:
“三分春光留不住,愿此寸心换情真。”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纪蓁给掐断了。
这是什么地方?俞景熙是什么人?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怎么能这般胡思乱想!
纪蓁在心里深刻检讨,默默吐槽。一转头,就看到俞敏四平八稳的坐在房间另一侧的椅子上,手上拿着那柄小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啊扇,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的纪蓁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真是亲妈吗?自己的儿子都病成那样了,自己在这里扇扇子,就一点都不关心?
正想着,就见坐在椅子上的俞敏放下了扇子,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我是他亲妈,不过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儿子的病,你不给顾看,谁给顾看?”
心里话被戳穿的纪蓁,脸更红了。
这就给她甩锅了?
算了,看在俞景熙烧成这样,还不忘为她向他娘求情的份上,她忍了。
纪蓁也不多说,只走到俞敏面前,躬身问道:
“景熙服了药,只要睡下发发汗,多休息应该无碍。我领的六戒还剩一戒,大人可还继续吗?”
俞敏放下茶盏,斜了眼恭恭敬敬的纪蓁,从鼻子里喷出一个哼字道:
“景熙都为你求情了,还打什么打。欠着吧,这几天,你就在我这里待着。什么时候景熙病好了,什么时候算你还了这一戒。”
纪蓁一听立刻直起身,走近一步,小声问道:
“大人何故将我扣在侯府?莫非是为了机关盒中之物?”
俞敏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纪蓁,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道:
“不只是为了那个。丫头,你的那个随身侍卫就在楼下,你且去问问他,你现在可还回得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