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把肉做了。反正人多。”

    春妮三人齐齐看向门口，一对中年夫妻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三个半大小子。声音就是其中的中年男子发出的。

    华静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建国，你来了！快进来坐。”还是牛大壮先开了口。

    “嗯，姨夫，今天刚好是星期天，我就带着孩子们来家里看看你！”中年男子狠狠拍了拍最大那个孩子的脑袋，凶巴巴地训道:“你嘴巴是被针缝了吗？哑巴了是不是？”

    “别打，别打，孩子小。不懂事。等他大了就好了！”中年妇女连忙护着孩子。

    只是她越护着，男人火气越大，拿起门口的雨伞就教训起大儿来。

    “你还小么！你都十六了都！读书读不好，工作也找不到，还在家里白吃白喝。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妈生下来。要不是生你，你妈咋会死。你咋个不早点儿去死！”男人就在牛老师家里追着大儿子打了起来。

    “够了，要教训娃儿回家教训去！在我这儿逞啥子威风！”华静姝发了飙，大声喝止。

    男人脸上堆着笑。“小姨，我不打了！还不是这小子一脸蠢样，我没忍住。我不打了，不打了！”他把已经散架的雨伞放回原位，招呼着妻子去厨房帮忙。

    “二花，赶紧帮姨夫做菜去啊，都快到吃晌午饭的时间了，小姨跟小姨夫肯定饿了。别让他们等久了。”男人自己坐在桌边，自来熟拿起两个梨，递给了两个小儿子。

    他的大儿子蜷缩着蹲在门边，眯着眼仰望着天空。

    华静姝到他身边，低声安慰着什么。

    看到这儿，中年男子啃着梨儿，满意地笑了。

    牛大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此没发一言。是他对不起老婆子。

    春妮心像是被猫爪子抓了一般，难受极了。她想问，此时此景，她又问不出口，只能默默地做饭。

    她先把米饭蒸上，再开始做白切鸡。至于肉，就按照牛老师的意思，瘦的炒平菇，肥的做成了五花肉。

    “华老师，家里有豆豉吗？”春妮走到华静姝面前，问她。

    华静姝正愣神呢，春妮跟她说话，不好意思笑了笑。

    “让你看笑话了！豆豉家里没有，我去邻居家借点。”

    春妮见她心事重重的，怕她出事，也跟着一起去。

    “李老师家的豆豉是她婆婆做的，味儿很不错。”两人絮絮叨叨走远了。没看见，屋子里那中年妇女招手把男人及孩子叫去了厨房。

    牛大壮……他们当我不存在了！

    等恢复了几分精气神的华静姝和春妮端着碗进到厨房，看到的就是凌乱的鸡块。

    鸡头、鸡脖子、鸡屁股，还有几块干巴巴的鸡骨头架子。

    鸡腿鸡翅膀鸡胸肉都不翼而飞！

    春妮……这菜还能端上桌呢！

    华静姝胸脯急剧起伏，眼里的怒火快要喷涌而出。她快步走出了厨房，果然看到好侄儿夫妻俩正抹嘴巴上的油。

    那侄儿没有丝毫被抓包的羞耻感，一副赖皮样子。“小姨，你的侄孙正在长身体，饿不得，就尝了几块鸡肉。嗯嗯，鸡肉还挺好吃的，一个星期不见，小姨夫的厨艺见长啊！小姨夫，等我们走的时候给我们做一只啊！我妈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呢！”

    提到亲姐，华静姝的气焰一下子就弱了下来。要不是她姐，她也没法上大学，也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可……那是春妮的心意啊！就这么被这群白眼狼给嚯嚯了。她又好气。

    “吃什么吃，饿死鬼投胎是不是？你家孩子是怎么教的，来亲戚家里做客，也敢胡吃海喝。我看你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什么礼义廉耻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华静姝一顿输出，她的暴脾气压都压不住啦！

    她侄儿被她一顿抢白，脸色青一阵紫一阵，难看极了。

    牛大壮这时出来打了圆场。“孩子还小，懂什么礼义廉耻。春妮也不是外人，一家子吃饭，小孩子先吃也没什么。”

    “嗯，要你假好心。要不是你，小姨至于无儿女养老送终么！至于劳烦我们一家每个星期都来看她老人家么！”男人并不给牛大壮面子，当着春妮的面，抱怨的话直喇喇就说了出来。

    牛大壮眼神儿一暗，走进厨房帮起忙来了！

    “这帮子人是谁啊？这么不懂礼数。来看望长辈不说拿点礼品，水果总该带点儿吧！”春妮装作不经意地问牛大壮，声音之大隔壁老王都能听见。

    “那是你华老师姐姐家的孩子。”牛大壮老老实实回答，脸上闪过笑意。

    “哦，原来是您家晚辈啊，他们打着空手来亲戚家吃饭，端起碗叫娘，放下碗骂人是吧？哪个给他的脸？”

    “孩子小，不懂事罢了。”

    “牛老师，你也太善解人意了。不像某些人，”这某些人说得特别大声，“不像某些人好意思白吃白喝还想着白拿，没个够了！”

    那中年男子被春妮和牛大壮联手挤兑得面红耳赤，像个牛魔王，马上要喷出火来了！

    他啪地一声，用力拍打着桌面，大声说:“想当年我妈省吃俭用供小姨念书，我现在只不过吃你几顿饭，那也是小姨还我妈的恩情。要不是看在小姨面上，我还不乐意搭理你呢！要不是我们经常过来看看你们两个老东西。你俩死在屋里也没人知道！你这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没得我们，以后你们要死了，只能自己爬到坟山洞洞里面去！”

    他气急了，口无遮拦。

    华静姝听到这话，气得胸脯上下急剧起伏，她没想到她嫡嫡亲的外甥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伤人的话！她抬眸凝视着那个陪她走了大半辈子的男人，悔恨、无力、心疼千般种滋味儿袭上心头，让她历来健康的身体都不由晃了晃。

    不过她很快稳住了神情，指着中年男子道:“我承认，姐姐对我确实恩重如山。我在工作后也尽力弥补她。我为她牵线搭桥让她进了工厂，操心她的儿女的学习与生活。再大的恩情我也用三十多年还清了吧！她……”

    历来坚强的华静姝不由哽咽起来，她用手帕狠狠擦了擦鼻涕。

    牛大壮……他的老婆子呢。怕是一辈子也学不会淑女做派吧！

    她把手帕又放回荷包里，指着男人道:“你个白眼儿狼，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哪样不是从我这里拿的。你的工作，你的婚姻，甚至你娃娃读书，我哪样没帮忙。”

    那男子倒是能屈能伸，笑嘻嘻没心没肺地安慰华静姝，“小姨。我没说你对我不好。我只是气小姨夫。要不是他身体不好，你咋可能没得儿女，我是心疼你啊！”

    华静姝扶开男子的手，嫌弃地把手擦了擦，都擦红了。

    “夫妻一体，你骂他就是骂我。再说了，我在你身上的花费，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拿出来的。里面可是有他的一份。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们，以后就不要来我家了！让你们大老远跑来受累，我承担不起。”

    妇人着急了，她就等着每个周末来小姨家吃顿好的了。可不能把人得罪死了。

    “小姨，小姨夫，你们别气。振华那人你还不清楚，喝了点狗尿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今天没酒。”华静姝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他喝茶也容易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