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也是急病乱投医,老夫人一直久咳不愈,每每发作起来咳个没完没了。
府医看过了,外头医馆的郎中也请过入府,只是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好了,一把年纪的人了瞧你慌里慌张的,你可别吓着人家小姑娘,我这不没事了嘛?”
已经缓过来的谢老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张嬷嬷的手背,又冲秦箬慈祥地招了招手。
“孩子,你上前来。”
秦箬依言上前对谢老夫人微微一笑,言语有礼。
“刚刚晚辈多有冒犯了,您老人家见谅。不知道老夫人您唤晚辈有何吩咐?”
“无妨,孩子刚才你给我按压了一下,让我觉得舒服了很多,多谢了。”
“我听你刚才话里说的,你该是懂得一些医理吧?那依你看我这咳症该怎么治?”
谢老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秦箬。
小姑娘穿着普通甚至说得上有些寒酸,一看就是出自乡下的贫苦之家。
小小年纪面对自己时,眼中既无讨好之意也不见惧色,让谢老人一下子来了些兴致。
谢老夫人饶有兴趣地望着秦箬,等着她的答案。
秦箬嘴角轻扬。
人脉,这就来了?
“我瞧着你这院中的柠檬叶就不错,少许新鲜柠檬叶佐以冰糖煮水,老夫人你不妨试试。”
秦箬指了指老夫人身后的围墙内,一株隐约能看到树顶的柠檬树,淡定地回答。
高门贵户的人都是人精,人均八百个心眼子。
和老狐狸玩心眼,那就不能按照套路来。
所以秦箬也没有故弄玄虚,直白又简单地表述自己的意思。
她一眼就瞧出了谢老夫人的身体,就是温补过头的症状。
温补过头身体必然会燥热加剧咳嗽,进一步扰乱心神,导致失眠。
刚刚靠近谢老夫人的时候,秦箬就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大补药味道。
好家伙!当归,白芍,人参,红景天……
这样猛烈的补法,有几个人经得住?更不要说是一个老人家。
“你说的是黎柠叶?这东西还能入药?冰糖又是什么东西,莫不是糖霜?”
老夫人顺着秦箬的手指的方向,望向院内的那棵树,眼中满是惊讶。
连张嬷嬷也是一脸疑惑,府里名贵的药材多的是。
眼前这小姑娘,却说能治老夫人咳症的,是那最不眼的东西。
“柠檬叶就是您说的黎柠叶,冰糖就是糖霜,我们乡下的叫法叫习惯了。”
秦箬这才想起,这里的柠檬树叫法是黎柠叶。
至于冰糖也不叫冰糖,而是称之为糖霜。
秦箬听到老夫人的发问,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接着她就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这谢府的府医未必是医术不行,只是过于谨慎罢了,习惯了用固有的思维去解决问题。
比如谢老夫人体弱,体弱和咳症之间,两权相衡取其轻。
体弱需用补药吊着,一进补,燥热导致的咳症就加剧。
这样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像柠檬叶煮水,对方也未必是不知道。
只是谢府许是用惯了好东西,最简单的反而忽略了。
“琼华,我和这孩子感觉挺投缘,请他们进府歇歇。”
谢老夫人脸上笑意不减,朝张嬷嬷发了话,就亲切地拉着秦箬往屋里走。
周大柱和秦子牧,自始至终没有开过口,一个赛一个紧张。
特别是刚刚张嬷嬷训斥秦箬“放肆”时,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此刻,两人的掌心和额头在这大冬天里,居然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来。
村里人常说那些达官贵人,个个视如人命如草莽。
弄死一个没权没势的穷人,如同踩死一个蝼蚁一样简单。
一旦得罪贵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直到看到秦箬,一脸淡定自若地和老夫人交谈还被请进了府,秦子牧和周大柱这才舒了一口气。
秦子牧在旁看了半天,又激动又有些不可置信。
他不知道自己的阿姐,什么时候突然就懂得这些了。
但看那个老夫人的神色,很明显还是挺相信阿姐的。
他也不敢问周大柱,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进了谢府。
谢府是的屋子是三进布局,入眼的就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飞檐青瓦……
下人穿梭在其中各司其职,有序地忙碌着。
秦子牧和周大柱,悄悄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裳,觉得自己和整个谢府格格不入。
两人连呼吸都轻了几分,眼睛根本不敢四处乱瞟,规规矩矩跟着往前走。
少顷,张嬷嬷将周大柱和秦子牧,引进了谢府的偏厅候着,又让府里的丫鬟上了茶水和糕点。
得到张嬷嬷吩咐的丫鬟,为免秦子牧和周大柱不自在,上了茶水和糕点后就主动退出屋子。
张嬷嬷自己则是跟着谢老夫和秦箬进了后院,等老夫人和秦箬落座伺候好茶水后,张嬷嬷没有迂回。
向秦箬请教了柠檬叶煮冰糖的做法后,马上吩咐大丫鬟秋月,去采摘新鲜的柠檬叶。
谢老夫人瞧着秦箬,越看越觉得合眼缘。
这孩子许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足的缘故,虽然瘦了些。
但细细看去会发现她的五官底子,长得都特别好。
说话时条理清晰,不急不躁。
谢老夫自打来到太和县后平日喜静,甚少出门。
入冬后,张嬷嬷担心她身体,恨不得整天将她摁在床上养着。
最近侄子虽然也来了太和县,但整天带着苍九神龙不见首尾的,她在府里着实是闷得很。
乍然,碰上秦箬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姑娘,谢老夫人打心里高兴。
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些毛病都好了些。
谈话中,得知秦箬今年刚满十五岁时,不禁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她看到秦箬瘦瘦小小的样子,谢老夫人以为对方顶多才十三。
尤其知道今天送到府中的野味,都是她自己到山中打来的就更唏嘘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世道生活不易,穷人家的女孩就更不好过了。
她几度抓着秦箬那双细细的手腕,像个慈爱的长辈对小辈般拍了又拍。
随着深入的谈话,她和秦箬是越聊越投机。
有下人来通报府医到了的时候,老夫人挥挥手,直接将其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