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秦子宴也曾问过秦老太,有关自己娘亲的事情。
秦老太那时虽宠秦子宴,对于此事却一反常态,态度严厉禁止他问及有关沈氏的一切。
那之后,秦子宴就再也不敢在秦老太面前提起过沈氏。
今天,阿奶却主动提起自己的娘亲,这又是何意?
秦子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沉默着等待秦老太的下文。
秦子牧的脸色,此时却变得煞白了起来。他咬着唇,双手无意识地绞动着衣角。
沈氏是在秦子牧出生后,没多久病故的。
从前有秦怀生的庇护,秦子牧还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秦怀征出事后,村里就流言四起,有人背里地喊他克星。
说他先是克死了自己母亲,又克死了自己的父亲。
甚至连秦子宴以前混账时,也在背地里这样骂过他。
秦子牧自那以后才渐渐变得不爱说话,慢慢地成了一个小结巴。
就连他自己也渐渐认为是自己害死了阿爹阿娘,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讨好家中的每一个人,自卑又自责。
直到秦箬到来,他才慢慢走出曾经的阴影。
现在秦老太再次提起,那些往日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再次重现。
秦子牧眼圈突然就红了起来,精神也变得恍恍惚惚。
秦老太还沉浸在往日旧事中,秦子宴心里有事,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秦子牧的异样。
“二郎,不关你的事!”秦子牧就坐在秦箬的边上,她第一个注意到了秦子牧的状态。
秦箬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秦子牧抬起头时,撞入他眼里的就是秦箬那肯定的眼神。
“真……真的吗?”秦子牧憋着眼泪,不自信地望着秦箬。
他知道阿姐指的是什么,娘亲和阿爹相继离世,真的自己无关吗?
秦子牧被骂了这么多年克星,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肯定地告诉自己,阿娘的死和自己无关。
秦老太和秦子宴回过神来,齐齐望着秦子牧和秦箬一脸茫然,不知道姐弟俩在说些什么。
秦箬没有看秦老太和秦子宴,而是拍了拍秦子牧的头,再次认真地点了点头。
“二郎,你相信我,你从来不是什么克星。你是娘亲留给在这个世间最好的念想,至于阿爹也只是时运不济而已。你不必自责,也不必对自己那么苛刻。”
秦箬声音温柔,她的眼神着一股让人信任的力量。
一股暖流从秦子牧的心底涌起,他轻声对秦箬说道:“阿姐,谢谢你。”
秦老太将目光从秦子牧的身上移开,眼神带着一丝丝的愧疚。
她知道这些年来委屈了自家二郎,却因为那个秘密她有口难言。她能做的,也就是在听到有人说秦子牧是克星的这样的话,秦老太就会拿出拼命的架势,打上门去。
只是她能掩住一个人的口,也挡不住纷飞的流言,根本就管不过来。
最后干脆不管了,想着等秦子牧长大后,再将真相告诉他。
这会听到秦箬安慰秦子牧的话,秦老太感到心口一阵阵抽痛,她觉得自己亏欠了秦子牧太多太多。
秦子宴也想起了,从前他背着阿奶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心里无比酸楚。
他站起身走到秦子牧面前,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二郎,对不住。从前是大哥混账,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阿姐说得对,你不是什么克星从来都不是。你能原谅大哥吗?”
那是秦子宴第一次正式对自己的弟弟道歉,当他将那句话说出口后,才发现原来说对不住,三个字也并没有那么难。
秦老太生病那次,他和秦子牧的关系虽然有所缓和,却始终是有隔阂。
到了太和县之后,秦子牧也是对他恭敬有加,而亲近不足。
短短三年他做了很多伤害秦子牧的事, 就连道歉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秦子宴熟读圣贤书,又何尝不知道爹娘的死,怪不到自己这个亲弟弟头上。
只是那时他被秦老太宠得无法无天,稍有不满就逮着这理由借此发泄内心的情绪。
秦子牧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他从未曾和大哥,有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
这会他觉得特别的别扭和不自在。
秦子牧低着头,没有回应秦子宴的话。
“二郎你不欠任何人的,你记住了,今天以后挺起胸膛做人。”秦箬没有劝秦子牧接受秦子宴的道歉。
这世间有因有果,曾经的伤害不会因为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将伤痕抹平。
秦子牧的心结,还得靠他自己去解。
秦箬穿过来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村民开始忌惮秦家,秦子牧克星这个外号,倒是没有人再去提。
她也一直没有正面和秦子牧聊过,一来是自己穿过来的时间尚短,二来还找不到适合的机会。
今天看到秦子牧的反应,秦箬才发现这事,在这孩子心里影响不小。
秦子宴看着空空的双手,又看看秦子牧躲避的动作和眼神,心情低落。
“哼!你以为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吗?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要衙门做什么?”秦跳跳白了秦子宴一眼,那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
这段时间,他和秦子牧混得挺熟的,两人相处融洽。
至于秦子宴,虽然没有正面起冲突,却总是横竖看不顺眼。
看到秦子宴出来道歉,他就忍不住刺上几句,替秦家二郎打抱不平。
“我知道……”
秦子宴沉默了一会,先是回应了秦跳跳的话,又转头真诚地对秦子牧道:“二郎,我以后会慢慢证明给你看,大哥是真的知道错了。”
秦老太在太和县住的这一段时间,对于秦跳跳的性格也是了解的。
秦跳跳这孩子,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比秦箬还难伺候的主。
她倒不是怪秦跳跳落秦子宴的面子,毕竟秦跳跳说的都是事实。何况对方还是为了二郎出头,才出口说了大郎两句。
“千错万错,都是我这老婆子的错。从前是老婆子我活得糊涂,差点葬送了整个秦家。以后不会了, 二郎你也给阿奶一个弥补的机会可以吗?”秦老太深吸了一口气,眼角泛出了泪花。
秦子牧这会就更不自在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向秦箬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好了,好了!你们也不要一味逼着二郎,让他缓缓吧。说正事,再扯下去天都该亮了。”
秦箬面无表情,打断秦老太的话,给秦子牧解围。
咋说着说着,就开起自我检讨大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