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回到宅子里时,正巧碰到季远瞻出门。
季远瞻挽着西装外套脚步匆匆,林夕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看过来的目光。
“小树,去玩回来吗?”
“嗯嗯,伯…伯父好。”
林夕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季远瞻。
季远瞻眼含笑意,年龄只给他增添了阅历,并没有损减他的魅力:“给你带了礼物,就放在客厅里,公司里面比较忙,我得赶回去处理点事情。”
一个男人,同时拥有无比财富和成熟魅力,即使到了不惑之年,依旧能让女人趋之若鹜。
林夕抬起头,勉强维持自然的笑容:“谢谢伯父,您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吃晚饭再走吗?”
“不吃了,得走了,礼物记得拆啊。”
季远瞻脚步不停,上了司机的车,好像非常匆忙。
晚饭总是要吃的,但可能是另一个女人的饭桌上。
林夕收回了视线,却发现季升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边。
林夕吓了一跳:“大少爷……”
季升凛大大咧咧地靠在门边,撇了撇嘴:“爸爸怎么就给你一个人带了礼物。”
他刻意不去在意林夕对他的称呼。
林夕相当好脾气地笑了笑:“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
反正是伯父送的,转送给他儿子也无所谓。
季升凛没好气地白了林夕一下:“这就不用了,又不稀罕你这一个礼物。”
林夕微笑,好像随口一说:“我送给你的礼物也不稀罕吗?那就还给我吧。”
季升凛到了唇边的笑意瞬间僵住:“我已经拆封了你别想拿回去。”
林夕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我可没说……”
算了……
季升凛表情闷闷地撇开了脸,“谢谢你的礼物。”
林夕摇了摇头,笑了出来:“不用谢,就当作给你的赔罪。”
她没有在意季升凛的口是心非,其实他人不坏,但可能就是不能好好的表达自己的感情,才会如此别扭吧。
季升凛没待多久就走了,他在外面有住处,若不是季远瞻回家他要回来做做样子,否则他是不会踏进大宅一步的。
回到了客厅,戴琬晴斜斜地坐在沙发上,手边的高脚圆桌上是一个大大的木制匣子,上面扎着牛皮纸和细麻绳。
这应该就是季远瞻送给林夕的礼物了。
戴琬晴招呼着林夕过来:“来,林夕,看看伯父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礼物的包装其实有些简陋,牛皮纸有些陈旧,泛着淡淡的时光印记,细麻绳也只是随意扎着,只是为了保证牛皮纸不会散开。
林夕坐到戴琬晴旁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松松垮垮的麻绳。
在戴琬晴的目光下,林夕打开了匣子。
匣子打开的一瞬间,断断续续的音符传了出来,生涩的发条开始转动,曲调也越来越流畅,林夕听出了,这是电影《初吻》的主题曲。
匣子的外观虽然陈旧,但是里面很新,仿佛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样。
她送给季怀谦的红心唱片也是这首歌。听着熟悉又轻盈的曲调,过去的很多回忆也渐渐浮现出来。
林夕的脸上不自觉带上几分怀念。
坐在身旁看了很久的戴琬晴扯开嘴角笑了笑,“之前在老库房里看到这个匣子,你伯父还不让我打开,我以为是什么贵重东西,没想到现在会送给你。”
戴琬晴这句话,林夕越听越觉得奇怪。
林夕转过头去,戴琬晴脸上依旧是温柔平和的表情,她说:“既然你伯父愿意把它送给你,你就好好珍惜吧。”
“好。”林夕只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合上匣子,浪漫婉转的曲调戛然而止,林夕抱着这意味不明的礼物回到了三楼。
却没想到小栗站在她的卧室门边,眼睛红红的,好像等了很久。
小栗看到林夕的那一刻就哭了出来,抽抽搭搭的。
林夕的心跳的极快,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侵袭着她的内心,但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匣子,上前去帮小栗擦掉眼泪。
林夕轻声问:“怎么了,小栗,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栗刚刚哭过一次,脸上的泪水干了又湿透,眼睫巍巍颤颤:“小姐……小黑,躺在花园里,一动不动的,连呼吸都没了……”
林夕瞳孔一缩,耳朵里嗡嗡地响,后面小栗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它在哪,带我去!”
夕阳斜照,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花粉,粉白的木绣球花势正好。
这一切林夕都看不见,她只看到花枝错落下一动不动地蜷缩着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 身体已经凉透了。
一阵闷闷的风吹过,扬起几片枯枝败叶,轻轻盖住了小黑的身体。
林夕在那里蹲很久,眼睛直直地盯着小黑被藏在落叶下的身体,直到眼睛泛酸,小腿发麻。
就像她和小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它也躲在路边的花坛里,虽然呼吸孱弱,但是软软的肚皮却蓬勃地跳动着。
可现在它死了,死在这绚烂的木绣球底下,旁边是通往三楼的缠枝管道,它静静地躺在湿润的泥土上,连那身漆黑的皮毛也失去了光泽。
小栗找来一个纸箱,摘下了身上的围裙,递给林夕,声音有些怯懦:“小姐……我们把小黑带走吧。”
小栗也照顾过小黑,小黑虽然和她不亲密,但是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小黑也会很给面子地靠过来和小栗贴贴,怎么一个中午,小黑就躺在这里,再也没了生息。
林夕接过了围裙,抚开落叶,把小黑的身体包裹起来放到箱子里。
她甚至不敢去深入感受指尖的触感,一定是冰冷又僵硬。
明明小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软软热热的才对。
林夕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单薄的背影笼罩着灰白的气息。
小栗不忍心,想要去扶她。
“您不要蹲太久,我扶您起来吧。”
林夕没有动,目光呆滞地紧锁在纸箱中,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季怀谦呢?”
小栗攥紧了裙摆,很快答道:“昨晚二少爷放学后很晚才回来,夫人勒令二少爷今天一天都不能离开琴房。”
林夕把纸箱放到小栗脚边:“你帮我看着小黑,我去找他。”
“小姐!”小栗跺跺脚想去追,因为夫人今天早上发了话,所有人都不能去打扰二少爷。
可林夕已经跑进了花园深处,直直朝着琴房的方向。
装着小黑的箱子还放在地上,小栗只好留下来看守,以免被园丁丢掉。
越是靠近琴房,凌乱的琴音就越明显。林夕没什么欣赏的心思,她只想快点找到季怀谦。
林夕连续敲了三次门,琴音没停,她心里又悲又急,却掉不出眼泪来,直到响了第三次,里面的人才察觉到。
琴声停了下来,里面的声音有些冷漠:“是谁?不要来打扰我。”
林夕又敲了一次,掩饰不住的哭腔:“季怀谦,开门。”
说完这句话,她难以自制的哭了出来,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琴房的门很快打开了,花园的风涌了进来。
“姐姐?”
季怀谦呼吸微窒,张开手想要上前抱住她,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现在还不行……
林夕不等季怀谦说话,压抑着哽咽艰涩开口:“季怀谦,小黑死了。”
“……”
此时只有风在涌动,呼吸携带着潮湿味道,骤变的天气就如同季怀谦落下的心,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