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芸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切,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楚瑜面前,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的脑袋,哭喊道:
“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
“楚瑜,你醒醒,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你怎么那么傻。”
“楚瑜,楚瑜,你睁眼看看啊,看看我啊!”
明明,明日她就可以救出李时晏,明明所有一切都会好,为什么他还要死?
秦玉昭她会处理,为什么他非得用自己的命去换秦玉昭的命,为什么?
季芸仰天大哭,想着楚瑜这一生,老天啊,你真是不公平,真是不公平,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还没好好为自己活过呢?他受了那么多苦,还没尝过甜呢?为什么结局却是这般?
宋景明也会跪坐在一旁,他以为人的一生很长,他可以慢慢用一生去弥补,可他还什么都没有做,楚瑜便死了。
他可真傻,为什么要自刎呢?究竟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命令可真会捉弄人,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他?
天禄擦了擦泪水,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不能不管,王妃怀着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王爷。
他上前将季芸劈晕,一把抱起。
对着沈靖舟恳求道:
“求侯爷看在王妃的面上,给他留个全尸。”
宋景明伸出颤抖的双臂,将楚瑜抱起,四周看了一圈,哽咽地对沈靖舟说道:
“求侯爷看在我爹的面上,留他一具全尸。”
沈青珵不明白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可他脑海中翻滚着他最后一眼的楚瑜,不忍心那样一个人死无全尸。
他上前一步说道:
“爹爹,里面那个女人是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话将沈靖舟的眼神从楚瑜身上移开,沈靖舟不知该如何解释。
如今人都死了,连句话也没留下,就莫要让她为难了。
“她是你表哥的侧妃,暂住在爹爹府上,如今死了,爹爹不知该如何向你表哥交代,向她哥哥交代。”
沈靖舟抬手擦了擦脸,居然是眼泪,什么时候流的。
“你先回正堂吧,若是秦岚来了,先招呼一下。”
沈靖舟转身往房里走,再好好看她最后一眼吧,就一眼。
天禄刚把季芸抱回房间,没一会儿季芸就醒了。
花朝见状,赶忙将楚瑜留下的那封信递给季芸。
“王妃,楚瑜公子让奴婢拿给你的。”
季芸快速将信拆开,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她一边看,一边默默流泪。
信上除了承认他做的错事之外,还教她如何拿捏秦岚,最后又将立秋,惊蛰两人送给季芸,怕她无人可用。
你看他,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了。
你看他,死都死了,还面面俱到为人考虑,可真傻。
季芸将信叠好,又让花朝,月影给她梳洗打扮,她要去见沈靖舟。
……
皇宫长生殿。
李修远一人执子对弈,一颗黑子落下,他笑着说道:
“安儿,你又输了。”
可抬眸看向对面,空空如也,他长叹一口气,喉咙酸涩得厉害,生生落下两行浊泪。
想安儿了,不知他此时投生在了哪户人家,不知会不会像他这般爱着他。
他想象着李时安的音容笑貌,越想越不甘,越想心里的火越烧得厉害。
他猛地一挥手,将棋盘上的黑白子全都扫落在地,怒气未平,他疯狂踩踏地上的棋子,碎碎骂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安儿,为什么?”
一旁的朱有成劝道:
“皇上,消消气,消消气,太子看到你这般,他也会难过的。”
“他怎么可能会难过,他最是没良心,这么久了都不来梦里看我一眼,他是不是恨我?恨我让他去鹤庆,定是这样。”
李修远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随即拿起一旁的砚台,一边往里走,一边碎碎念。
“都怪李时晏,若不是他提鹤庆,我的安儿怎么会去哪儿,都是他惹的祸,我要去砸死他,砸死他。”
他转动书柜上的书卷,一道暗门缓缓打开,他怒气冲冲往里走,朱有成紧随其后。
李时晏穿的还是那件季芸临走时给他换的衣裳,如今已破破烂烂。
他蜷缩在没有任何装饰的木床上,四周空洞又暗无天日,除了一个恭桶,一无所有。
砰,一声闷响,将床上的李时晏惊醒,他睁开酸涩的双眼,他又来了吗?
没一会儿,屋子里燃起了微弱的烛光。
他还来不及看清来人,只觉得他步伐极快,呼吸急促。
咚,脑袋被砚台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疼得滚下了床,躬着身子,温热的血液汩汩流出,他看不真切,只觉得好疼。
朱有成赶忙上前抢下那砚台,恳求地喊道:
“皇上,皇上,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这样会砸死他的。”
李修远不解气,用脚狠狠踢着李时晏,怒骂道:
“贱人,若不是你,安儿怎么会死,你这狼心狗肺的,安儿处处护着你,想着你,怎么你还活着,怎么死的不是你。”
由于过于气急,李修远止不住地咳嗽,这里头又没有水,朱有成只能给他顺背。
剧烈地咳嗽,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噗,呕出一口血,终于不咳了。
但全身像被抽了力气般,跌坐在床上,李修远仰头看着四周,面色颓然,猩红的双眼溢满泪水,落在地上,与李时晏的血混在一起。
朱有成又连忙将李时晏扶起,看着他全身伤痕累累,止不住心疼。
只能拿出日日备在身上的金创药,给他处理伤口。
暗室死一般地寂静。
过了许久,李修远才缓缓开口,像是诉说,又像在喃喃自语。
“上月王澄回来了,抓了蒋家两兄弟,得到了鹤庆的秘密,也得到了京师城外刺杀的真相。”
“阿晏,你没有错,可你错就错在活着,若是死的人是你该多好,我的安儿是要幸福一生的,可为什么你还活着?你的命可真硬啊,跟你母亲一点也不一样。”
李修远说完,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李时晏坐在一旁,伤口疼得他全身瑟瑟发抖,听到他说母亲,实在恶心,他声音干哑又轻,却没有丝毫惧意。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我娘亲,当初你眼睁睁看着蒋灵那毒妇给她下毒,又眼睁睁看着我中毒,你配做一个丈夫吗?配做一个父亲吗?”
李修远好似没听见般,又喃喃自语。
“阿晏,你这段时日有没有梦到安儿?我怎么梦不到他,他会不会怪我,没有杀了你,要不你下去陪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