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倒还真是挺喜欢孙际偲这个年轻人的。

    下午的第一场戏，就是杨廷和父子在家中的密谈。孙苞和孙际偲在演父子这件事情上不需要指导，但是孙际偲在呈现一些细节的时候，还是缺乏专业的技巧。

    杨慎这个人物，虽然是首辅的儿子，自己又是状元及第，但是他的仕途并不顺利。

    主要吧，杨慎和正德皇帝的关系不太好，正德喜欢出去耍，杨慎又非要劝谏他，正德连杨廷和的话都不怎么听，还能理杨慎？所以虽然以状元的身份进入了翰林院，但是还没干出点什么成绩，杨慎就辞了职。

    朱厚熜继位之后，重新给杨慎授官，其实这也有给杨廷和施恩的意思。

    奈何杨廷和根本不承这个情，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要让朱厚熜换个爹。

    而杨慎本人，接受了朱厚熜授予的官职，但也没有领这个情，依旧该上奏上奏，一边骂张璁等臣子，一边连朱厚熜本人都骂。

    杨家父子和毛澄不一样。毛澄的儿子都没有太大的出息，所以毛澄要确保自己可以得一个善终，这样才能庇佑子孙，因此毛澄或许会接受朱厚熜的招安。

    但杨慎是状元及第的大才子啊，所以杨廷和想要压制住朱厚熜，以后他也有信心把首辅的权力平稳地交接到儿子的手上。

    下午第一场戏所描绘的情境，是杨慎刚刚得到嘉靖皇帝的任命，急匆匆地从老家赶回了京城，去翰林院报到之前，和杨廷和的对话。

    孙际偲的缺点在于，人生阅历相对少一些。他从小被孙苞保护得很好，又一直在良好的环境下学习，所以他能演出杨慎那种天才的自傲，但演不太出杨慎被正德皇帝厌弃之后，回老家宅了几年的那种郁愤。

    秦正在指导演员方面，是有一些特殊技巧的。他走到了孙际偲面前，状似随意地问道：“小伙子，我听说你是学土木的？”

    孙际偲认识秦正，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的，秦导，我是学土木的，今年刚毕业。”

    “呵呵，”秦正皮笑肉不笑，接着问道：“我还听说，你打算继续读研，过了暑假还要回去上学？”

    孙际偲依旧老老实实地点头称是。

    秦正立刻就换了一种很欠揍的口气，面露不屑地说道：“学那么多年土木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找不到工作，还不如趁早转行呢。你让你爸帮你安排一下，跨专业考个北戏的研究生也好啊。”

    这番话中，冒犯到孙际偲的地方就不少了。首先，虽然土木行业的就业形势确实不好，但是谁愿意被说自己辛辛苦苦读了4年的大学没用呀？

    其次，秦正劝孙际偲转行，也不好好劝，说的是让他爸帮他安排安排。这个说法，既否认了孙际偲本人的能力，又污蔑了孙苞的原则性，说得好像他就是一个会徇私枉法的人。

    孙际偲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想当众和秦正闹矛盾。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孙际偲当时就想转身离开，离秦正远一点。

    偏偏秦正还不依不饶，继续挑衅道：“那个啥，你爸不帮你办的话，你考京影的研究生也行，这事儿你秦大爷我可以给你打包票啊。”

    北戏校长的儿子，去考京影的研究生，这得被传成什么样啊？

    孙际偲这下是真忍不了了，就算不能当众捶秦正两拳，也至少得把他的这话反驳回去，再呛他几声。

    谁料，孙际偲的火气只是刚刚上来，秦正就立刻改变了态度，认真地说道：“对，小伙子，就是现在这个状态。你记住现在的这种情绪，把他带到接下来的戏里去，你就成了！”

    孙际偲都已经想好怎么回怼秦正了，但是被秦正这么一反转，他的一股子火就真的只能憋在胸口，没法儿喷发出来了。

    秦正转过身，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这就是他帮演员调整状态的方法。刚才这一套连招，核心并不在于激怒孙际偲，而是要在激怒他之后，让他无法把怒气发泄出来。

    但是，秦正也不否认，刚才说的那些话题，确实带着他个人的恶趣味。

    哎，这几年北戏在招生方面，一直压了京影一头，这让秦正如何不介怀呢？

    不过，虽然不喜欢孙苞，但是秦正还真的挺喜欢孙际偲这个年轻人的，他还真的挺有当演员的潜质。

    每个人对情绪的表达的程度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一点微小的情绪波动就会表现的很崩溃，而有的人即使是心中翻江倒海，也不会表现出来。

    演员演戏，是要把角色的情绪传递给观众，这有需要演员有把自己的情绪转化成一些外露的表情或者动作的能力。在这一点上，孙际偲就很不错，他的微表情也好，小动作也好，都很到位。

    套路归套路，秦正也是真心地想把孙际偲拐到京影去读研，因为在演员的这个赛道上，孙际偲是属于能够闯出来的那一类人。

    但是有孙苞在，这件事情秦正也就只能在想象中过过瘾了。

    帮孙际偲调整好下一场戏需要的状态，秦正寻找起了另一个年轻演员。

    秦正在剧中演徐阶，但徐阶这个角色出场的时候却是另一个人来演。

    没办法，徐阶踏入政治舞台的第一步，是嘉靖二年的殿试。那一年，尚不满二十周岁的徐阶高中殿试第三名，也就是俗称的探花郎。

    秦正能演五六十岁的内阁首辅，但是他没法演二十岁的探花郎啊。

    演少年徐阶的，是魏子轩，同时，他还要在本剧中出演徐阶的儿子徐璠。

    这个选角让秦正非常满意。魏子轩，足以演出他年轻时候的帅气了啊。而且，戏里有这么一个儿子，也不亏。

    魏子轩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演员了，他不太需要秦正来帮他找状态。此时此刻，纯粹是秦正单方面地想要多和魏子轩聊一聊。

    秦正没有孩子，他觉得养孩子这件事情会很麻烦，会降低他和田静文夫妻二人的生活质量。

    直到今天，秦正都没有后悔过没要孩子这件事。

    但是，如果有现成的徒弟或者干儿子捡一个回家，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