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半夜时分，万籁俱寂，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梦乡之中。李小心带着冯雨莹回到家，这一路，他是背着冯雨莹回来的。本来冯雨莹说要自己走，李小心看她穿的是高跟鞋，生怕累着她，就将她背回了家。

    前来给他们开门的娟儿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不禁吓了一大跳——冯雨莹竟然和李小心并肩而立站在门口！她定了定神，随即热情地邀请道：“快进屋来吧，雨莹。这么晚了，要不你就别回家了，去和小萱凑合一晚怎么样？”接着，她又转过头来责备起儿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贪玩呢？一直玩到这么晚，也不送雨莹回家。她大哥大嫂都急坏了，一晚上已经打好几个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了。我也不清楚你们到底在不在一起，只能回答说不知道。估计雨莹的大哥大嫂现在都还没睡下，正守着电话等消息呢。你赶快给他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

    娟儿心里暗自嘀咕，感觉儿子和冯雨莹今晚的表现有些奇怪。她深知儿子一向稳重可靠，行事向来让人放心，所以并没有朝不好的方向去想。也许只是两个年轻人玩得太开心，忘记了时间罢了。想到这里，她轻轻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深究下去。

    回到屋里来，李小心先深吸一口气，然后看着娟儿认真地说道：“阿妈，你先带莹莹去洗漱吧，这边我来给大哥打个电话就好。”然而，冯雨莹却突然开口表示：“还是我来说吧。”李小心微微一愣，但随即便露出爱怜的神情，微笑着回应道：“不用啦，莹莹，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好。你就跟着阿妈一起去洗漱吧，早些歇息。”回想起刚刚冯雨莹那泼辣而大胆的表现，再看看她现在娇羞的模样，李小心不禁弯起嘴角，心中暗自感叹，真的好想再亲吻一下她啊！只可惜母亲此刻也在场，实在不方便有所举动。于是，他轻轻地拍了拍冯雨莹的背部，示意她跟随母亲一同前去洗漱，而自己则转身走进了书房。

    进入书房后，李小心缓缓坐下，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拿起话筒，拨通了冯家的电话。电话那头，冯兴俊似乎一直守候在电话机旁边，当他听到李小心的声音时，明显松了一口气，并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和我妹妹私奔了呢，一整晚都找不到你们人影。”

    李小心一脸严肃，语气坚定地说道：“大哥，我可是认真的哦！我和雨莹已经私定终身啦！无论你们是否同意这门亲事，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迎娶雨莹进门。明天呢，我会让我爸妈亲自登门拜访，正式提亲，并送上丰厚的聘礼。至于彩礼嘛，你们一分钱都不用准备。因为我可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依靠娘家给的彩礼来撑场面！我向你保证，我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对待雨莹，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还要让她过上丰衣足食、无忧无虑的生活。希望你暂时向你父母保密这件事。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先聊到这儿吧。”话音未落，李小心便匆匆挂断了电话，似乎生怕冯兴俊会在电话那头大发雷霆，更害怕听到冯兴俊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冯兴俊确实气得火冒三丈。他早就料到父亲这样做，总会把妹妹逼上梁山，跟李小心走到这一步，如今果然一语成谶。为了妹妹的幸福，他理应举双手赞成这门亲事，可是冯家现在是父亲当家，他做不了主啊！真不知道让父亲知道这件事，会气成什么样子。冯兴俊甚至都不敢将此事告诉妻子，生怕她门缝里看人，把妹妹看扁了。他坐在那里胡思乱想，脑子里就像塞进了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而李小心家里，娟儿带冯雨莹去洗漱时，就让她上杂物间去给她准备的那些聘礼和彩礼中挑选一套衣服来穿。看着堆得满满的一屋子东西，冯雨莹惊讶地问：“婶，这些东西你们是何时买回来的？”

    娟儿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第一次提亲时就准备在这里了的，小心说要提前准备好，万一你父母同意了，我们随时都可以下聘礼，你看看吧，各个季节的衣服都买了好几套的，你挑一套中意的来穿。喏，衣服在这边这个箱子里。”娟儿边说边打开一个大木箱子，让冯雨莹去挑选中意的衣服。

    冯雨莹心里非常感动，同时认为自己今晚勇敢地迈出这一步是正确的。如果真正等她父亲点头，恐怕这些衣服都沤烂了都等不到那天。

    李与恩也被他们吵醒了，下得楼来，看到娟儿和李小心正坐在客厅里谈话，问道：“有什么大事情非要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讨论？你们不打瞌睡的吗？”

    李小心朝父亲招招手，说：“还真的有件大事，今晚非得解决了不可。”然后又说，“这事就我们三个人和冯雨莹的大哥知道就好，希望父母为我们保密。我们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就是，就是从今晚起，雨莹就住在我们家了。”

    李与恩走过来挨着娟儿坐下，听到儿子这样说，和娟儿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娟儿有点着急：“只是，只是这样，冯国平会不会持枪上门来抢人啊？”

    “他远在仙桥镇，如果冯兴俊肯帮我们打掩护的话，恐怕孩子都生下来了，他都不会知道。”李小心说道，“现在就看冯兴俊的了，刚才我已经跟他说清楚情况了。但愿他能为我们保密，不要太为难我们。更不要将这件事捅给冯国平知道。如果被冯国平知道了，我和雨莹就真的只能私奔，远走他乡了。”

    “你们也太莽撞了些。”李与恩责备儿子，“这样不委屈了雨莹吗？并且冯国平要跟我们死磕到底的话，只恐怕以后雨莹连娘家都回不了了。唉！你看这事闹的。”

    娟儿心疼儿子：“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们现在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将聘礼送过去，让冯兴俊数落几句，出出气就好。然后我们就着手准备婚礼。”

    这时冯雨莹洗漱完毕出来了，坐到李小心身边去，坚定地说：“叔，婶，你们不要怪小心，要怪就怪我好了。我不觉得委屈，也不需要你们下什么聘礼，更不要举办婚礼。只要能跟小心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娟儿笑着看向冯雨莹：“傻孩子，我们只怕会委屈了你，聘礼肯定是要下的。你刚才也看到了，都准备好了的。婚礼也要举行，哪怕简单点也是要有个仪式的。我们去年去提亲时就买下了隔壁那座宅院，现在终于可以给你们成亲用了。”

    听到娟儿这样说，李小心都惊讶了，问阿妈：“你们什么时候买了隔壁那座院子？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娟儿温柔地笑着，看着冯雨莹跟儿子并排坐在那里，是那么相配，真是越看越欢喜：“隔壁那个沙阿公说他们的孩子都出国了，他们老了，想回宁波老家去养老，我就赶紧将他那座院子买下来了，就是想买来给你成亲后住的。又在隔壁，太方便了。这样你们成亲后可以回家来吃饭，吃过饭想在这边住就在这边住，想过那边住就过那边住。”

    “啊，真是太好了。”李小心高兴地说，“这样我们就可以拆掉一堵围墙，只留一堵墙，还可以在围墙上开扇小门，这样就方便出入了。并且沙阿公家原来隔在我们两家中间的那片菜地也可以全部围进我们家院子里来了。”

    “嗯，我们当时也是这样打算的，你们明天再看看，看看怎样拆怎样围才好，那座宅子也需要去清扫打扮一下，等屋子打扮好了，你们就成亲。”

    当晚商量定夺后，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李与恩夫妇便携带着李小心一同前往冯家，还请了苟院长去做个现媒人，送上丰厚的聘礼。娟儿甚至将那两根沉甸甸的金条也一同递交给了冯家。

    冯兴俊眼见着李小心如此认真对待此事，心中虽有一丝不悦，但也不好意思对李小心摆出一副冷脸。实际上，他内心深处还是比较认可李小心成为他的妹夫。然而，李小心此番行径无疑是逼迫着他点头应允，这让他感到些许不适。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李小心没有果断采取行动，反而拖延不前，等到孩子降生之后，妹妹仍未与李小心成婚，那么受损的将会是他们冯家的颜面。李小心这般雷厉风行的作风，更能表明他对妹妹的关心在意，以及迎娶妹妹的真诚之心。

    不明真相的苟建翎此时也站了出来，并在旁边帮着李小心和冯雨莹说起好话来。她实在想不通公公为何会对李小心抱有如此大的成见。毕竟，他们家和李小心家合伙经营的那家医院尽管规模不大，但生意却向来红火，其收入显然高于冯家。她实在弄不明白公公究竟还想去攀附什么样的权贵之家。能够得到李小心这样的佳婿，本应是件令人欣喜之事，可公公居然还这般挑剔。苟建翎忍不住说道：“雨莹与小心乃是真心相爱，如此情投意合的两人，你们冯家竟要将他们生生拆散，这岂不是太残忍了？原本大家就如同一家人般亲密无间，如果能让他们喜结连理，那简直就是亲上加亲、皆大欢喜啊！你作为兄长，难道就不期盼自己的妹妹获得幸福吗？”

    冯兴俊只能苦笑着答应了李家的提亲。他觉得父母不在身边，他身为冯雨莹的长兄，按“长兄如父”的说法，他也是有权力同意妹妹这门亲事的。并且也要求李小心他们保密，暂时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的父母，容他以后慢慢去跟父母解释。然后又问及李小心成婚后的打算，得知李家已经提前买有一座宅院，准备给李小心和妹妹成亲后居住时，冯兴俊这才知道李家已经今非昔比。他知道娟儿婶的脾气，这是个脾气好得不能再好的女人。妹妹嫁入他们家，以后想必是不会受婆婆的气的。

    送走李小心一行人，冯兴俊对苟建翎说：“看来我就是借钱，也要去跟赵叔合伙开那家饭店了。要不然我可就要落后于李小心了。光守着那一个铺子，富不起来啊。”赵常明知道冯兴俊家以前开有餐馆，就来邀他一起到租界那边开家饭店，这几日冯兴俊正在考虑中，今天被李小心这么一刺激，突然就打定了主意。

    苟建翎心疼丈夫，生怕他会累着：“我又不求大富大贵，能过得去日子就好了。到租界去开饭店，投那么多钱进去，万一生意不好怎么办？并且你一个人要做那么多事，多累呀，还是不要去开吧。”

    冯兴俊笑着拥住爱妻：“管这么一点事，累不着。事业是越做越大的，无论这世道怎样乱，人们总还要穿衣吃饭。任何时候做吃的生意，只要自己用心做，东西不难吃，都会有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