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陆老夫人神情一凛，想了想，确实如此。他们陆家经过查证，已经证实前阵子大夫人的一个兄弟回了上海，而她这阵子也老往娘家跑。虽然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此事就是大夫人干的，但她这段时间的异常行为，让所有人都起疑。而且根据他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那些绑匪下手极其残忍，根本没想留活口。

    更糟糕的是，冯雨嫣和她儿子失踪后，大夫人为了赶尽杀绝，这几天也在疯狂寻找她们母子。这让陆老夫人对大夫人的怀疑更深了一层。如今冯雨嫣生死不明，如果他陆家人不拿出点行动来，给她母子撑腰，就算她还活着，又怎么敢再在上海露面呢？想到这里，陆老夫人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然后莫珍妮又悄悄地对陆老夫人说：“上午我家一个老妈子在……”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连站在不远处的老妈子和丫头都听不清了。

    陆老夫人眼睛一亮：“真的！”

    莫珍妮说：“这个说不好，只是看着个背影有点像罢了，她追上去时，却不见了踪影。”

    陆老夫人拍拍莫珍妮的手背：“好，我晓得了。”

    莫珍妮前脚刚出陆宅。后面跟背就有人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大夫人的院子。

    陆老夫人听到她那个贴身老妈子的禀报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李小心成功地甩掉了身后的尾巴，进了租界一家酒店里。又从那家酒店的后门出去，进了一条安静的巷子，然后一个翻身，翻围墙进了一座小院子里。

    冯雨嫣看到李小心又来了，感激地让他抓紧时间给她们几个换药。为了不让孩子哭闹，她甚至想让李小心给孩子喂些有助睡眠的药物。被李小心拒绝了，只说让她们安抚好孩子的情绪，别让他饿着冷着，他就不会随便哭闹的。

    现在大夫人派出了大量人马，将冯雨嫣的那些亲戚朋友家都监视起来了，目的就是想找到冯雨嫣母子。事实证明，他们兄弟三个当时商量的结果是将冯雨嫣母子藏到别处而不是送回陆宅，也不送回冯家，是正确的。

    陆宅只要有大夫人在一日，就无冯雨嫣的立足之地，并且还会让她母子时刻处于危险中。冯家兄弟和李小心这样做，就是想看看陆元铮能拿得出多大的勇气去跟他的大夫人抗衡。如果陆元铮能将大夫人赶出陆家或者除掉她，他们就将冯雨嫣送回陆家去；如果陆元铮还跟以前一样，任由大夫人作威作福，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的二夫人和他的儿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条里弄的一个大院子外面，就徘徊着四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

    大院子里很热闹，孩子们的哭闹声，妇女们的呼喝责骂声，喧闹嘈杂。这时，一个老妈子挎着只篮子，急匆匆地出了大院子，边走边咕哝：“一天要买这么多东西，可真够呛的，得买菜买药，还得给孩子买米粉，真是累死人。”

    两个黑衣人悄悄跟上了那个老妈子，跟她出去转了半天，看她买了不少东西，回到巷子口时，黑衣人突然现身，拦住那个老妈子，问她在给什么人家做事？

    老妈子吓得惊惶失措，一个劲地打拱作揖：“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不过是在给一个妇人和孩子买菜做饭而已。”

    黑衣人又问是什么样的妇人孩子。老妈子说：“是个年轻寡妇和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没有钱还穷讲究。恐怕以前也是富贵人家的姨太太，不知道怎么的没落了，只能到这种大杂院里来租两间屋子住。自己不懂做家务，就请了我帮买菜做饭。”

    黑衣人就塞给那个老妈子两块钱，让她回去后就哄那个妇人出院子里来，让他们看看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谎称他们老爷的姨太太跟老爷吵架，离家出走，他们是出来找她的。

    那个老妈子将信将疑地接过钱，进去了，走到自己家门口时，故意踢了一下脚，让篮子跌落到地上，哎哟一声大叫起来。屋里立即冲出来一个年轻妇人，但是她戴着一顶有面纱的帽子，看不清楚她的脸，看身材倒跟冯雨嫣极像。

    黑衣人藏身到暗处，很快做出分工，两人留守，两人回去报信。

    天快黑时，二三十个人悄悄潜伏进那条小巷子里里外外，将那个大杂院包围得水泄不通。

    不多时，巷子外又走进一行人来，为首那个却是陆老夫人。陆老夫人还在院子外面就大声叫道：“雨嫣呐，我来接你母子俩回家了。”

    “姆妈，你回去吧，我再也不敢回那个家了。”屋子里传来冯雨嫣害怕得发抖的声音。

    “不要怕，孩子，我这次是要将你们接回陆宅去住着。有我在，我定能护你母子周全。”陆老夫人说。

    冯雨嫣却说：“有大夫人在，我怎敢回陆宅去住？姆妈，你回去吧，可叹我们缘浅，原谅我以后不能侍奉你左右了。”

    “好孩子，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和我的大孙子。”陆老夫人着急地要去推门。

    冯雨嫣却惊慌地说：“你不要进来，姆妈，我的脸被人划花了，现在很丑，见不得人了。”

    陆老夫人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也罢，我来接你，到底不能给你多少安全感，还是回去让那个混账东西来接你吧。雨嫣呐，你听姆妈一句话，只要他不嫌弃你丑，你就跟他一起回去啊。我们家的孩子，是不可能让他流落在外的。你有这个孩子养在身边，就算那个混账东西以后不待见你，或者又娶三房四房，他也不会休了你的。”

    说完，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转身就走。跟随在她身旁的那个丫头问：“老夫人，我们就这样回去了么？”

    “唉！回去吧。”陆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着头，眼中满是忧虑和失望。她缓缓转过身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你们也晓得我那个混账儿子的，看人只看外貌，也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嫌弃雨嫣变丑了啊。”她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艰难地迈开脚步向院门外走去，“还是让他自己来看看，再作定夺吧。”陆老夫人最后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那个院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幕逐渐降临。在这寂静的夜晚，原本潜伏在巷子里的那些黑衣人终于开始行动了。

    为了不引起院子里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冯雨嫣家的窗户，轻轻地将迷香吹进屋内。过了片刻，确定迷香已经发挥作用后，他们才蹑手蹑脚地破开房门进入室内。

    然而，当他们刚刚踏入屋子时，却惊讶地发现屋里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明亮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让他们无所遁形。

    陆元铮端坐在椅子里，冷静地看着为首那个蒙面人，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大夫人，想不到你这么诚心，会亲自来接雨嫣母子啊！”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稳，透露出一种威严。

    大夫人听到陆元铮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她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冷冷地盯着陆元铮，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老爷，你倒是比我先行一步呢。”她的语气充满嘲讽和挑衅，似乎对陆元铮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她万万没想到陆元铮会出现在这里。她的人从今天早上就开始在这里监视着这个院子里的一举一动了，陆元铮是什么时候进的院子，她的人怎么不知道。又或者是陆元铮从昨天听说冯雨嫣住在这里，就过来守着他们了？

    陆元铮亦是满脸冷笑：“看样子大夫人不赶尽杀绝，不会罢休了。”

    “我不懂老爷在说什么。” 大夫人假惺惺地说道：“哎哟，老爷你误会了。我只是听姆妈说找到了二夫人，想接她回府罢了。谁知二夫人因为自己容貌受损，不敢面对我们，不愿随姆妈回来。我这才想着，亲自来接她，也好让她安心些。老爷您如此爱重二夫人，自然不会嫌弃她如今变丑了，对吧？”

    陆元铮冷哼一声：“看来大夫人心虚得很啊，大白天的不敢来接人，非要等到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的时候。”

    大夫人赶忙解释道：“我也是心太急了。毕竟你那宝贝儿子可是你和姆妈的心头肉，掌上明珠。我实在等不及天亮，便迫不及待地赶来接他回去了。怎么不见他们母子二人？难道在内室吗？”大夫人说着，就要往里面那个房间闯。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气急败坏地奔进屋内，向大夫人禀报：“报告大夫人，门外的人已被警方制服。”

    听到这个消息，大夫人顿时大惊失色，失声尖叫道：“陆元铮，你竟敢对我耍弄阴谋诡计？立刻叫那些警察释放我们的人，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然而，陆元铮连正眼都没有瞧大夫人一下，只是冷漠地发出命令：“把大夫人也绑起来，一同交由警察处理。必须要让她彻底坦白交代所有事情。”

    “你……你……你竟然如此对待我，难道你就不怕我兄弟炸毁你们陆家的宅邸吗？”大夫人气急败坏，说话间却突然被两名男子五花大绑起来。

    大夫人拼命挣扎，心急如焚：“你竟敢这样对待我，难道你真的不怕我兄弟把你陆家的府邸夷为平地吗？”话还没说完，她便被那两个男人紧紧地捆绑起来。

    “尽管放马过来吧，大夫人。这么多年来，正是因为顾及夫妻之情，我才对你一忍再忍，但没想到会酿成今天这样严重的后果。不管你是否有能力从警局脱身，我都会坚决与你离婚。此外，实话告诉你，我们根本没有找到雨嫣和孩子，这次行动只是为了揪出那个企图谋害雨嫣母子的幕后黑手罢了。”

    大夫人心中悔恨不已，暗自懊恼自己太心急了，竟然没想到这会是个圈套，就这样被陆元铮抓住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