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次日清晨，刘氏嘱咐马氏在家守着苟建翎，她则趁天气凉爽，早早就带着个丫头出了门。去商场买了礼物、水果，这才上李家去。娟儿刚买菜回来，就在家门口遇上了刘氏。娟儿连忙笑脸相迎：“亲家母，这么早就过来了，是有什么事么？”

    刘氏亦是笑容满面：“没有什么事，就是特意过来给你赔个礼，道个歉的。亲家母，你是晓得国平那个牛脾气的，凡是他说的话，你就当个屁放了，都不要往心里去哈。”

    娟儿笑了：“我晓得的，哪用得着你一大清早的，特意跑这一趟。这真正是见外了。”

    刘氏进了屋，正色道：“应该跑这一趟的。国平那嘴巴越老越不中用，成天胡言乱语的，也不怕得罪人。昨天我和儿媳都数落了他的。”

    “哟，建翎还敢数落公公的么？那亲家公不急得跳脚呀。”娟儿打趣问道。进厨房放下手中的菜，就忙着给刘氏倒茶，连那个小丫头都给倒了一杯。所以冯家的下人都喜欢到李家来，到了李家，即使他们是下人，也会受到跟主人一样的礼遇，只不过是他们自己不敢跟主人同桌吃饭罢了。

    “说来也怪，可能是建翎会讲道理吧，又或者是一物降一物，建翎跟他讲道理，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他都是不吭声的。”刘氏说着，又问：“雨莹呢？已经好完全了吧？”

    “好完全了的，应该是还没睡醒。”娟儿刚想上楼去看看，就看到冯雨莹抱着孩子下楼来了，连忙迎上去，从冯雨莹手里接过孩子，将孩子抱到刘氏跟前：“让外婆看看，我们小熙熙又长大好多了哦，外婆又来看你了。”

    李晨熙很给面子地咧开嘴，露出一个甜美可爱的笑容来。李晨熙长得很壮实，小脸肉嘟嘟的，小手小脚都起藕节了。

    刘氏欢喜地从娟儿手里接过孩子：“我的小心肝儿，都会笑了呢，真是一天一个样。”然后掉头看向女儿，看到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这才放心。又爱怜地数落了女儿几句，要她当心身体，尽量不要出差错，不要再害得小心和婆婆挨她父亲数落了。冯雨莹连连点头答应，听说嫂子也帮她说话，竟然也数落她父亲，她觉得惊异的同时，也觉得以后要在父亲面前硬气些，父亲若再敢欺负李家人，她也得跟父亲讲讲道理才是。

    刘氏赔了礼，道了歉，又看到女儿已经恢复健康，跟婆婆也还跟以前一样亲近，终于放下心来，于是就要告辞回去了。娟儿和冯雨莹都热情地留她吃午饭，刘氏却推辞说：“我得赶快回去了，建翎这几天要生孩子了，我得回去守着。不吃午饭了，这次恐怕得等建翎出了月子以后，才能过来了。”

    “你也不要着急，看建翎发作了，就马上打电话给小心，让他或者他爸过去守着。”娟儿说，“如果你们有顾忌，就不让他们进产房，就守在外面好了。”

    “这个再说吧，肯定是要通知他们父子俩去一个的，至于要不要他们帮接生，就听建翎的。”刘氏到了上海来后，思想也开化了不少，单是每次出去，看到那些在大街上搂抱着嬉笑打闹的年轻男女，就让她一再意识到，现在时代不同了，恐怕再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年轻人也不会一味顺从长辈了，只要他们的想法做法是对的，他们作为长辈，就不要过多去干涉。

    送走了刘氏，娟儿就让冯雨莹赶紧吃早餐，冯雨莹坚持要自己带孩子睡，孩子晚上要醒来吃两次奶，所以早上娟儿总是让冯雨莹睡到自然醒，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吃早餐。

    冯雨莹吃早餐时，就将李晨熙放在沙发上躺着，让他自己玩。边吃早餐边不时跟孩子说几句话，让他知道阿妈一直在他身边，不至于害怕。李晨熙很少哭泣，早上睡醒来总是笑着的。他现在还不会翻身，随便放在哪里都放心，不用担心他会掉下地去。

    娟儿则到菜地里忙碌着，趁早上太阳不大时打理一下菜地，顺便摘些中午要吃的青菜回来。等娟儿摘了菜回来，孩子又由她带了，除了喂孩子的时间，一直到晚上孩子睡觉时，才会再由冯雨莹带。随便冯雨莹想休息就去休息，想看书就看书，冯雨莹就经常利用这些时间去干她的事。

    中午吃过饭李与恩和李小心都要轮流抱一会儿孩子，然后才上医院去，他们一般习惯到医院去午休，等于是全天在医院里守着，这样有急诊时也方便病人及时就诊，不耽误病人的抢救时间。

    然后娟儿就带着孩子午休，让冯雨莹自己去休息。如果孩子睡着了，娟儿就跟他小睡一会儿；如果孩子还没睡着，娟儿就跟他玩，吚吚呀呀地逗着他说话，告诉他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个是谁，那个是谁，教他认人认东西。李晨熙当然什么都不懂，只是好奇地顺着阿奶手指的方向转动眼珠子，有时也附和着吚呀几声。

    全家人都宠爱着这个小宝贝。李小萱和李小德在家时，更是抢着要抱小宝宝，连李小德都很会抱孩子。

    刘氏匆忙赶回家，刚进门就听到马氏大声说：“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建翎怕是要生了，刚才痛过一阵了，她却说还没到时候，我让她吃点东西，她现在正在餐厅里吃东西。”

    刘氏连忙小跑着进餐厅去，看到苟建翎正在那里大口吃东西，紧张地问：“现在还痛吗？”

    苟建翎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冲婆婆笑着说：“不痛了，没事的，妈，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也是个医生，好歹跟李老师学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有数的。”

    刘氏赶紧问马氏：“接生婆都通知了的吧？什么时候过来？”然后转头又问苟建翎：“通知你老师还是小心过来？他父子俩总得来一个才放心。”

    马氏赶紧回答：“接生婆和李小心都通知了的，建翎的意思是让李小心过来一下。”这时，冯兴俊也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回来看到妻子还稳如泰山般地坐在那里吃东西，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苟建翎刚吃完东西，接生婆和李小心几乎同时到达。这时苟建翎的肚子又痛了起来，接生婆就让苟建翎回房间躺着去，冯兴俊赶紧过去扶住苟建翎，有心想抱她回房，又担心自己抱不动她上楼梯，到时倒闹笑话，只好跟接生婆一左一右扶住她，让她慢点走。

    李小心没看到冯国平，奇怪他一大早的，会上哪里去了。他却不知道，冯国平听说苟建翎要生孩子了，打了电话通知李小心过来，他赶紧回自己房间躲起来了。他知道今天不能骂李小心，所以就不想见到李小心，生怕见到他，火气会噌噌上蹿，忍不住要骂他。

    苟建翎因为自己是医生，更加没有什么忌讳，紧抓住丈夫的手不让他走，冯兴俊也想留下来给妻子加油打气，就回握住妻子的手，安慰她不要怕。苟建翎这次痛得厉害，时间又长，接生婆和刘氏及一个老妈子都进来了，李小心没有进来，只是守在房门外，听接生婆将情况讲给他听，然后指导苟建翎和接生婆该如何做。

    直折腾到中午，孩子才呱呱坠地，是个七斤多重的小姐。苟建翎听接生婆说是个小姐，眼里满是欢喜，她是想要个女儿的，结果如意了。但是想到公公婆婆可能想要个孙子，心里那点欢喜就不敢表露出来。却听得婆婆说：“女儿好，女儿懂得心疼人，第一胎生女儿最好了。”

    刘氏不是安慰苟建翎，她不是重男轻女的人，甚至搞不明白那些重男轻女的女人，自己都是女人，为何要看不起女人？

    苟建翎听到婆婆这样说，终于疲惫地笑了，问丈夫：“你喜欢女儿吗？”

    冯兴俊正仔细地给妻子擦洗头上和脸上的汗水，听到妻子这样问，立即笑答：“女儿儿子我都喜欢，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李小心看到苟建翎母女平安，就送上一只红包作为给孩子的见面礼，匆匆告辞而去，连中午饭都没有吃。

    全家人除了冯国平，都很欢喜。冯国平听说媳妇生了个女儿，就不是很高兴。想到他那两个女儿嫁到别人家去，都生了儿子，而他的两个媳妇，生的却都是女儿，他心理就不平衡。现在无论什么事，他左想一下，右想一下，想来想去心理都无法平衡，然后就憋着一肚子气，找机会就发泄出来。

    这就是他如个泼妇般喜欢骂人的原因。

    所以，当冯兴学得知大嫂今天生孩子，特意赶回来祝贺时，就被父亲好一通数落：“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我在外面听到那些话心里就来气，说你是莫家兄妹养的一条狗。连女儿都要姓莫。下次再生个孩子，可要跟你姓冯了。”

    冯兴学靠在楼梯口，斜眼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无所谓地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啦？”说着，冯兴学弹弹自己的白色西服衣襟，扯扯领带：“这个样子难道还不让父亲满意？这套西装，可是珍妮特意为我订做的，一般的人可穿不起。”

    “光有一身光鲜的皮囊有什么用？我在跟你说你儿女的姓氏问题。”冯国平恼怒地说。

    冯兴学朝父亲痞痞一笑：“我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是莫家的，我的儿女不姓莫，难道要让我们夫妇名下那些财产拱手让人？”

    冯国平被儿子这番话噎了一下：“那你就搬回来住，家里这么宽敞，还没你住的地方了？”

    冯兴学冷笑一声：“父亲，有时间我接你上我家去看看，让你知道什么叫宽敞。你这一个小院子，也敢说宽敞？你不要操心我的孩子的姓氏问题了，只要是我的孩子，随便他们姓什么叫什么，始终是我的孩子，都得叫我一声爸。”

    冯国平被冯兴学这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喝一声：“滚！没用的东西！”气儿子不争气，也气自己无能，买不起大宅院，被儿子瞧不起了。

    冯兴学朝楼上叫一声：“阿妈，姨娘，大哥大嫂，我回去了。” 说完立马抬脚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