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另外的放着珠宝的盒子里,那一颗颗红的、蓝的、绿的鸽子蛋,也都成鹅卵石了。
这个时候,那小伙子就意识到这事儿跟那个道士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等到他找过来的时候,那个道士已经不见踪影了。
碰见光头大哥的时候,是他第二次来找这个道士了。
如今看光头大哥也是一脸的苦大仇深,他心里就明白,自己是栽了。
这个道士肯定早就算好了事情败露的时间,这才跑路了。
后来,他们俩又来了几次,但始终没能找到那个道士的踪影。
时间一长,他们俩就都泄气了,只能认命了。
故事说到这里,光头大哥又抹了抹眼泪,说他其实很后悔。
如果当初早早地接受了医院给的结果,安安心心的送老人家上路,也不会将一家人折腾的人仰马翻。
这样先给了家里人希望,又猛地将这层希望的泡沫戳破,等于是在伤口上撒盐!
葛军听了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他问我,说韩啸,你说你能不能找着这个缺德带冒烟儿的臭道士啊?
吸取了那光头大哥的经验教训,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摇了摇头,说暂时不能,得回去请教下师父。
临走的时候,我留了光头大哥的联系方式,只说了以后有时间一起喝酒,然后就回家了。
我跟葛军回去的路上,葛军突然问我,说你刚才没说实话吧?
我笑了笑,心想这做生意的人都猴儿精猴儿精的,果然没有瞒过他。
本来其实也没想瞒着葛军,跟他说了我的顾虑以后,他也理解。
我说那个道士在我看来并不是真的道士,因为道家从来都是侍奉三清,以三清为尊。
像那个大哥说的,那香堂里面拜的想必也不是真人。
这么邪性的信仰,跟我光风霁月的道家文化边儿都不沾!
但是他到底祭拜的是什么,我一时半刻还真的没有头绪。
得回去问问师父才行。
回了家以后,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光头大哥给我讲的整个故事经过,都跟师父说了一遍。
师父一开始听了也直皱眉头,他说他也没有见过这种祭拜人的教派。
我说也许那并不是人,因为看那个穿袍人的手掌,已经没有任何的血肉和弹性,似乎就是一具干尸。
然而听我这么一说,师父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
一具干尸,既不能够化鬼,也不能够变成僵尸,祭拜他又有什么用呢?
我一开始没有出声,但是后来想起那个道士从罐子里面拿出来的类似于肥肉的东西,就着重的跟师父说了说。
原本坐在那儿的时候,穿袍人一开始连抬起手的动作都是颤颤巍巍的。
当那个道士将那块肥肉放到那个黑袍人的面前的时候,那黑袍人吃了以后,立马就生出了力气。
肥肉……
师父坐在那儿寻思了半天,说你们确定是肥肉吗?
我说那个光头大哥给我们形容的是肥肉,可是肥肉的表层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许多的类似于蜡质的油脂。
当我说出蜡质的油脂的时候,师父的眼神即刻一凛,说那个光头大哥是看错了,那并不是肥肉。
不是肥肉是什么?
我问出这个问题以后,师父停了半天才有些不忍的告诉我,说那个是炼化的婴尸。
什么?婴尸?
刚刚跟葛军吃饭的时候吃顶了,这会儿听到师父这么一说,顿时就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
其实我跟着师父这么多年经历的事情也多了,见过的恶心的东西也多了,所以当时即便觉得难受还是忍了下来。
师父见我神色还算正常,便接着说了下去。
他说如果那穿袍人真的是吃了这个婴师以后才生出的力气,那么他就铁定是个活人。
在我国古代,有一些人为一些达官贵人和皇族贵胄研制出了延年益寿的方法。
其中,“婴蜡”就是最为知名的一种!
提到这个婴蜡,师父还问了我,一句说那个道士是不是从黑色的瓷瓶中将那婴儿插出来的。
我愤愤地点了点头,说没错,那个黑色瓶的外面还用蜡封了口。
闻言,师父叹了口气,说那就没有错了。
古时候阶级制度还比较分明的时候,有一些方士,为了能够入府做幕僚,得到终身的荣华富贵,不惜迫害民间的生灵,来给这些达官贵人献上自己的秘制宝贝。
达官贵人们的财富是终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活到了他们那个阶层,钱财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对于他们来说,能够长生不老,终生享受这样的财富,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一般的长生不老药里面包含着巨量的毒石毒药,吃了以后会有严重的副作用,遇上身体底子不好的,还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因此,一种温和的、好入口的、方便取得的长寿之药,就此产生了需求。
我们人类是从一个受精卵进化而来的。
经过数亿次的分裂,才能够形成一个完整的婴儿胚胎。
而作为一个生命成长的起点,这些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原细胞,就成为了一个人生长的关键。
这个观点其实是在近代医学里面被提出来的。
然而这个理论在我国古代,其实很多精通药食之术的道士、方士便已经掌握了。
比如说大家通过影视剧里面了解到的紫河车。
为什么吃了它,就能够让产妇恢复精气,恢复青春呢?
这些不都是我国古代医学里面的理论吗?
只不过紫河车在医学上的应用是合法且自愿的,是一种自然的产物。
但是婴蜡,却是一些心狠手辣的方士,想出来的速成之物。
制作婴蜡的过程其实非常的残忍,并且过程也非常的复杂。
从元朝以后就渐渐的被律法明令禁止了。
古书有记载,明成祖朱棣当时见后宫的嫔妃有使用此等邪物之后,便即刻将此嫔妃绞杀。
至于这位嫔妃母族的幕僚,也就是制作婴腊的罪魁祸首,也被实行了车裂之刑。
师父说了这么多,我突然问了他一句。
我说这个婴蜡,果真能够让人长寿吗?
师父说那个光头大哥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那个穿袍人自从吃了那个婴蜡以后,立刻就生出了力气。
所以这样看来,婴蜡其实是能够起到延长寿命的作用的。
但是也仅仅是延长寿命而已。
因为小鬼难缠,他每吃进去一个婴蜡,就要消耗掉自己一部分的气血,来喂养一个惨死的婴灵。
所以那个大哥那天看见的穿袍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的模样。
当一个人的精气、气血已经被吸干之后,只剩下一层皮,那可不就变成干尸的模样了吗?
可人的阳寿是有数的,是上天注定的,地府也登记在册的。
逆天而行,强行通过迫害生灵为自己增加寿命,这是违反律法的。
为了躲过阴差的搜捕,也为了躲过天谴,所以那个道士才将这个活人放到了供桌的后面,并且用特制的熏香来祭拜他。
一提到这个熏香,我就想起了那黑色的如铁筷子一般坚固的线香。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坚固的线香。
师父说那黑色的香里面掺杂了那些小鬼的骨头,烧出来的香火带着那些小鬼的三魂七魄。
以鬼祭人,为的是扰乱阴差的视线。
因为阴差也讨厌缠人的小鬼。
只要那些小鬼的三魂七魄,一直围绕在那穿袍人的身边,阴差就不会过来取他的姓名。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治病的、让死人开口说话的方术,也并不是我们道家的法术。
前面那个让小伙子倾家荡产的法术,像是障眼法。
后面给光头大叔的父亲治病的方术,像极了祝由术。
这两种法术的类别很有意思。
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个教派的绝学。
但是却被同一个人给演示了一次。
这是为什么呢?
这就说明这个人学艺不精,短时间内学习了大量可以博得眼球的法术。
这个行为倒是像极了刚刚师父说的,古代那些为了快速攀上富贵阶级,入府做幕僚的江湖术士。
看那个穿袍人的样子,应当已经活了不小的岁数。
封建阶级的最后一个王朝清朝灭亡距今也不过八十年左右。
倘若真的遇到了忠仆,带着主子的残存到现在,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听光头大哥形容,那道士的年纪并不是很大。
如果他真的是封建王朝的一名幕僚,活到现在,也应该到了耄耋之年了。
难不成他也吃了那婴蜡了吗?
可是他的容貌是很正常的呀……
这一点我想不通,暂时也就不费尽心思去琢磨了。
我问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这个缺德的道士,他可坑害了不少人。
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那不是道士,那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师父想了一下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倘若他真的通过方术骗了别人的钱,那么他就相当于在这个世间留下了孽债。
这种骗钱的行为还和世间那种因缘际会的骗钱不一样。
我们说人世间有轮回,有的人上辈子可能欠了别人的债,那么这辈子可能就会通过各种方式将这笔债还上。
但是这种行为只存在于人世间,不涉及任何鬼魂的牵扯。
可阴阳方术是有世间能量牵扯的。
无论是障眼法还是祝由术,通通都涉及能量牵扯。
师父想了一下,说之前那个小伙子他们家保险箱里不是放了一张符咒吗?想必是那老头生前为了防止儿子对自己不孝,故意和这个道士串通好设计的障眼法。
他就能通过这张符咒上残留的法术,找到那个道士。
我见师父说话的语气肯定于是就给光头大哥打去了电话,问他还能不能找到那个小伙子。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光头大哥和那个小伙子一直保持着联系。
他很快就把那个小伙子给约出来了。
那个小伙子叫王亮。
王亮按照光头大哥的交代,出门的时候将那张符咒也给带过来了。
师父接过那张符咒的时候,手不禁顿了下,接着用力一揉搓,便“嗯?”了一声。
王亮吓得连忙缩回了手,说道长,您这是看出什么来了?
师父瞧他一眼,说这符咒你一直存着,都没有仔细看过吗?
王亮一咧嘴,说他哪儿懂这些啊,只在一些电影里见过长得差不多的,当下就认定这是一张符咒了。
说完,他便战战兢兢地问了句,说这符咒有什么不同么?
闻言,师父将那符咒递给我,说你看看有没有不同。
我也是刚一接到手就觉得不对劲,我说这符咒用的不是黄裱纸,是张皮子!
皮子?
光头大哥跟我一伸手,说小兄弟,给我瞧瞧,我就是做皮货生意的,是什么动物的皮,我一摸就知道!
我一听连忙递了过去。
谁知大哥又闻又摸的,半天也没看出来到底是什么动物的皮。
师父说别费劲了,这不是动物的皮。
是人皮!
师父话音刚落,光头大哥和王亮便吓得推开凳子蹿了出去。
光头大哥更是嫌弃的一直往手上浇白酒,使劲儿的搓磨,恶心的不行。
我看他们那个样子直想笑,说行了,皮又不是你们剥的,怕什么。
我捡起那张符箓,又透过阳光仔细看了看,说这并不是将人的皮剥下来就直接画符使用的。
这人皮需要特殊复杂的处理后才能用。
师父也点点头,说人皮认主,报复心极强,不将它身上的怨气清除,的确是不能碰的。
但是刚刚这人皮触手柔软,远看透光,说明已经没有怨气了,你们放心吧。
听我师父这么一说,那俩人才算松了口气,重新坐到了桌子前。
王亮问我师父,说你们道教不是也算出家人么?
出家人按理说不能杀生啊?
我说那个不是道士,是个江湖骗子,装作道士的样子坑蒙拐骗罢了。
不过这个目前不重要,我问师父,用人皮画符有什么讲究么?
师父说,他刚刚已经提到了,人皮有阴气,认主,报复心强,怨气重。
而那道士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在上面画符,跟王亮的父亲合伙演了这么一出障眼法的戏码。
师父在桌子上倒了一些茶水,然后将那人皮符箓放到茶水上。
很快,茶水便将那符箓上的咒文给氤氲出来了。
师父点着上面的咒文告诉我,说这几个字是:见棺发财,紫气东来。
在这几个字的中间和四周穿插着一缕长长的不间断的类似祥云的长线。
师父说,这就是气。
那个假道士利用人皮的怨气来催动生财的咒语,是谓给这人皮上的怨气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因此,这人皮符,也被称为黄粱鉴。
所谓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师父说完,王亮便惭愧的低下了头。
他说从看到那一满柜的钱到现在,可不就跟做了一场黄粱大梦一样么……
师父没空关心他现在的心情,看表情却只觉得他活该……
后来,师父将那人皮符拿起来擦干,然后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了两只眼睛。
眼睛画完以后,又点了一根香,给那眼睛点睛。
也就是开眼。
接着,师父让我去家里的鸡窝里捧一只小鸡仔出来,临去之前还叮嘱我躲着点儿母鸡,别让她给啄了!
我家那只母鸡是杜神医养来保护药材的,相当凶悍,我跟小辉都被她啄过。
等我好不容易冒险偷来一只小鸡仔,师父便在小鸡仔的脚上捆上了一节用朱砂涂红的白棉线。
白棉线的另一头穿在那人皮符上。
一切就绪以后,师父就一手托着小鸡仔,一手拿着人皮符,来到了母鸡附近。
那小鸡原本就弱小,可那人皮符却有些重量。
它一开始拖着那人皮符走了一段,突然,小鸡屁股上的绒毛被一阵极其弱小的风吹开了花儿!
然后小鸡就像是受到了惊吓,开始四散逃窜。
母鸡听到小鸡的惨叫,即刻飞奔而至。
并且,没有任何犹豫的,便直接对着那人皮符又抓又啄。
明明是一张早就焙干了、失去了生命力的人皮,此刻在母鸡的攻击下,竟然像是风筝着了风一样,开始躲避。
并且,被母鸡抓到的地方,甚至露出了血痕!
由于这你追我躲的戏份太过精彩,我们所有人都盯着那人皮符,大家都看到了那上面冒出来的丝丝血迹。
王亮反应最为激烈,他指着那地上的人皮符,对我师父说道长,你快看,那上面是不是流血了?
师父点点头,但是让他先不要慌,再接着往下看。
那母鸡非常的愤怒,无论是坚硬的喙还是锋利的爪子,都在不停的朝着师父画的那两只眼睛上面攻击。
那人皮符没有躲过被锋利的鸡爪先是插在了一只眼睛上,紧接着那原本平整的人皮符便缩成了一团。
就像是我们普通人被针扎疼了以后,皱眉头,缩起来的样子一样。
那只母鸡非常的有战斗力!
当一只爪子抓住了一只眼睛后,接着便用另一只爪子固定住另一边,紧接着就用锋利的嘴朝另外一只眼睛上啄了过去。
渐渐的,那张人皮符就瘫在地上不动了。
母鸡见猎物失去了生气,并不再折磨他。
而是像捉到了虫子一样,用力的将那张人皮符给撕扯成了两半。
师父系在人皮符和小鸡之间的那条红色的棉线,也被那只母鸡给啄断了。
等到母鸡带着小鸡离开,我们这才放心的走了过去,师父将那两节人皮符捡了起来。
然后放到我家门口挖个坑,埋了起来。
师父让我们等一等,说那个假道士估计过两天就会自己找上门来了。
光头大哥和王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做法的,当下还有点不太相信,就问我师父,说这能行吗?
师父当即白了他们一眼说行不行的,你们干脆留下来住两天,我估摸着明天这个时候那个假道士就得上门了。
正好家里面空房间比较多,俩大老爷们儿住两天,也不用怎么收拾,索性就真的留下来了。
但事实证明,师父还是说的保守了,当天晚上大概九点左右的时候,就有人来敲门了。
当时我们其实正坐在院子里面说话聊天。
一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所有人的耳朵都支楞起来了。
尤其是王亮和光头大哥,他们原本是靠在椅背上,听到敲门声立刻直起了身子,互相对视一眼,接着又望向我师父,说会不会是那个假道士来了?
师父让他们两个先回房间去回避一下,接着就跟我去开门了。
当时太晚了,我还是担心有危险,于是就走在师父前面先把门给打开了。
结果门一开,我就被眼前那个满手血痕,拄着拐杖,纱布蒙眼的老头给吓了一跳。
听到开门声,那个老头便双手抱拳,先向我们行了一个礼,接着便开口问道:敢问今日用人皮符伤我的是哪位高人哪?
我刚要开口,师父便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走了上去。
然而还不等师父开口,那个老头竟然“呦”了一声。
他说,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没想到还能够碰到茅山派的掌教。
听他这么说,我当即愣了一下,师父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背着手呵呵一笑。
师父说:眼睛都看不见了,还能辨认出我是茅山派的掌教,阁下的修为也是让人钦佩啊!
话说到这里,那个老头的敛去了脸上的笑意,说话的腔调也变得阴森恐怖了起来。
他说修为再深不也着了,这位道长的道了吗?
老朽的这双招子已经废了,后半辈子到底应该怎么活也不得而知。
今日来其实就是想问个明白,我派素来与茅山派毫无瓜葛,更不要提恩怨情仇,不知这位掌教为何要害我。
师父见他不装了,自然也就不跟他虚与委蛇了。
他索性朝院子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这倒也容易,干脆直接让我院儿里的两位苦主告诉你吧。
光头大哥脾气急,在里面其实早就坐不住了。
一听师父让那老头进院子,咣叽一声,推开了卧室的门就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