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紧张,所以他说着我就听着,也没有不耐烦。
但是跟着一起去的其他的警员却觉得赶尸匠这个事儿有点儿邪乎。
这个警员是西城的警局派过来的,姓裴,我们后面就叫他裴警官。
裴警官原来跟我不认识,他没见过我的本事,所以言语间有些不服。
但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所以也不跟他急,只是点了点他的手腕,说您一会儿去厕所抽烟的时候,那烟头绕着这个手腕逆时针先转三圈,然后顺时针再转三圈。
等转完以后,直接将烟放水龙头下面浇灭了。
烟头灭了以后,你心里数个一二三,这手腕立马就会不疼了。
我说完以后,裴警官当即看向周围几个警察,说你们谁把我手腕疼的事儿告诉这小兄弟了?
周围几个警察都摇了摇头,说我们都不知道你手腕疼的事儿,怎么能告诉这小兄弟呢?
裴警官听了以后看看我,问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手腕疼的?
我说这很简单,我指着他的手腕说道:你的两边手腕内侧的脉络颜色不一样,血管凸起的程度也不一样。
我说你左手的血管颜色正常,凸起的弧度也正常,所以你的左手没事。
但是你的右手血管颜色偏紫,血管几乎快要爆出皮肤了,说明你这个地方淤堵严重。
然而与之相对的,你的双侧颈部与眼球的颜色都很正常,说明不是普通的生理疾病导致的淤堵。
裴警官听了以后困惑的说道,不是病理导致的,还能是什么原因?你可别说我是撞鬼了!
我笑了笑,说你当然不是撞鬼了,但是,你的右手曾经应该被死人抓过。
话音刚落,裴警官戏谑的眼神就瞬间冷了下来。
我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我说对了。
旁边的文警官也好奇的问了问,说老裴,我这小兄弟说的对不对啊?
裴警官尽管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下头,说年前的时候,救过一个跳楼的妇女。
当那个妇女跳下去的时候,裴警官抓住了她的胳膊,一个劲儿的让她抓住自己的手腕,他会慢慢地将她拉上去。
那个妇女一鼓作气跳楼,但是没死成,当即也后悔了,生怕自己真的掉下去,于是紧紧地抓着裴警官右手手腕。
但那天天气不好,顶层地势太高,风大又急。
那妇女的身体被风吹得直晃悠,险些抓不住裴警官的手而掉下去。
这一下不得了,那妇女极度惊恐之下引发了心梗,当场就吓死了。
于是,裴警官就这么拉上去了一具尸体。
听完以后,我说这就对了。
那妇女临死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右手的手腕上,也就是死后的怨气也都在那里。
你被如此沉重的阴气损伤了身体,导致阳气不通畅,所以手腕才会疼。
要是一般的肌肉拉扯,再严重的伤,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听了我的话,裴警官立刻拿上打火机和烟去厕所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裴警官再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喜与不可思议。
他一边转着右手腕一边赞叹的冲我竖大拇指,说小兄弟,你放心,这次出任务,除了老文保护你,你裴哥我,也会护你周全的。
他说完以后,其他的警员也都凑热闹似的要我给他们也看看。
就这样,原本可能是枯燥紧张的旅途,就这样在轻松快乐的氛围中度过了。
大家原本对于西南边境的恐惧,也在这一刻,消散了。
我们当时坐的是绿皮车,晃晃悠悠的差不多一天一夜才到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没下车呢,我就已经在空气中闻到了一种十分腥臭的味道。
其他几个有经验的警员也都立刻对视了一眼,那种几个小时前还轻松搞笑的眼神,此刻也变得警惕起来了。
几个大哥十分默契的将我拽到他们中间,将我完完全全的保护起来了。
文警官还给我递了个口罩,让我低头走路,别乱瞄。
我本来还没有多紧张,让他们这么一搞,也不自觉地开始咽口水了。
出了火车站以后,立刻就看到当地的刑警来接我们了。
和北方高高大大的汉子不同,这边的警察都偏黑,而且精瘦精瘦的,整个人走起路来,轻盈快捷,一看就是丛林越野的高手。
他们的口音比较重,我听不懂,还是队里有个大哥家里父母一个南方人一个北方人,所以他才两种方言都懂,给我们当起了翻译。
翻译完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些西南的警察已经收到了线人的来报,说是逃犯已经到了西南,并在丛林线处消失踪迹。
他们计划的路线也很简单,就是通过丛林中的小路直接越境出国,完成交易。
距离上次线人来报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想必那伙逃犯已经和接头的人见了面了。
逃犯一共七个人,其中五个马仔,一个头目,还有一个就是线人特意提醒的特殊角色:赶尸匠。
这个赶尸匠的身份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因为线人中也有能人。
据线人观察,当天得到有逃犯计划从西南地区逃走的消息的时候,当地的一家医院的停尸间,突然就丢了五具尸体!
一天当中丢五具尸体,这有点儿让人匪夷所思。
如果真的是想要利用尸体藏东西,然后运出去,那么首先检查站那关就过不去。
可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一下子就偷五具尸体呢?
线人去查了这五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发现都在两周以上了。
两周以上经过冷冻的尸体,内脏都不能用了。
如此说来,这人偷尸体就只剩下一个不太合理但也是唯一的解释了。
那就是赶尸。
赶尸匠带着五具尸体走小路的话,是能够避开检查站的。
听完之后我心里就想,事情都弄得这么清楚了,直接派人进山林抓人不就行了么?
我这个道士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文警官也觉得是这样,于是就跟大家说让我买票回京城去,说这儿用不着我了。
谁知道翻译跟西南的警察说了以后,他们立刻告诉我们,说那些行尸手里有枪。
赶尸匠可以操纵这些行尸开枪!
五个人如果都能开枪的话,那可是十分猛烈的火力,这对他们警方来说是十分不利的。
但如果能有人跟赶尸匠对抗,让他控制不了那些行尸,那警方就是跟逃犯一个人的火力搏斗,那胜算就大多了。
仔细一想也对,于是我就留下来了。
来到招待所,吃饱喝足以后,等天黑了,我们就直接进山了。
白天目标太大,很可能会被躲藏在暗处的狙击手给爆了头,所以尽管条件恶劣,也只能选择晚上进山。
到了山脚下的时候,我拿出我做好的护身符,交给这些警察一人一个,让他们贴着肚脐眼放好。
在行动之前,只要肚脐眼的护身符发烫,就缓一缓,不要贸然行动。
因为这是护身符对前方危险的提示。
说完以后我还加了一句,我说请你们相信我的话,这是我实践过后得出的结论。
几位大哥都十分高兴,也十分配合的跟我做了保证。
等到一切准备完毕,我们就立刻进入战斗模式,悄悄地进山了。
西南的山林和北方的山林不同,这里面湿气非常重,脚下也泥泞不堪,蚊虫很多。
如果不是我跟着师父流浪过一阵子,当真很难适应这个路段。
文警官生怕我掉队,走一段路就要回头看看我。
裴警官就在我身后,只要觉得我速度慢下来了,就会拍拍我的背,示意他来背我的包袱。
两位大哥的关心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原本内心对于这片茂密山林的恐惧也随之消散不少。
后来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候,带头的警察突然停了下来。
他让我们仔细听,说是有铃铛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支棱着耳朵仔细听,果不其然,在我们的下风口处,由远及近的,飘着一阵阵有节奏的摇铃的声音。
很明显,这是操纵行尸的铃声。
我立刻扯了扯文警官的衣服,让他转告给领队,暂时不能走了,逃犯就在我们前方。
大家听了我的话,当即将枪的保险开了,然后等我的指示。
我也从包袱里拿出了两个黄铜铃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出门前,我特地买了两块泡泡糖,将里面的摇铃给粘住了,防止它乱响。
这会儿我将泡泡糖取下来,然后一手点燃镇魂咒,一手摇起了铃铛。
和操纵行尸的铃音不同,我摇铃铛是为了招魂。
那些行尸走肉已经没了灵魂,他们是听不到这个铃音的,但是这山林里的孤魂野鬼,一定能听到。
当那些鬼魂野鬼顺着铃铛的声音来到我跟前的时候,会因为惧怕镇魂咒而不敢上前。
这时候,只要镇魂符的火苗有了反应,就说明有鬼魂到了。
我瞅准机会,将两个黄铜铃铛用力朝着下风口扔了过去。
在林间风力的作用下,黄铜铃铛一路上叮叮当当的响着,鬼魂也跟随着追了过去。
当鬼魂瞧见附近没有灵魂的躯壳的时候,就会像是苍蝇看见了臭蛋,会立刻扑上去占为己有!
只要行尸队伍的平衡被打乱了,那个赶尸匠再想起尸列队,就难了。
果不其然,当黄铜铃铛清脆的声响消失后,紧随而至的就是一阵嘈杂的焦急的银质铃铛的闷响。
再然后就是一阵阵机关枪扫射的声音。
几位警员听到枪声,立刻警戒起来,猫着腰,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我们等待对方互相残杀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一枚红色的照明弹被放到天空了。
镁粉燃烧后爆出的巨大的亮光将原本漆黑的山林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我们几个人的身影被映在山壁之上,很快就暴露了。
接着,一阵让人闻风丧胆的银铃声有节奏的响起,接着,一道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的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领队赶紧带着我们转移,但是那脚步声却随着我们脚步的加快,由慢走转为了小跑。
不多一会儿,我就感觉自己的耳朵一热,刺痛传来,一股热流顺着耳蜗流到了脸上。
然而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我身后的裴警官已经将我扑倒了。
扑倒的瞬间,他还大吼一声,让所有队员即刻卧倒找掩体。
我们猜到了,这是我们最不愿意面对的场面:我们遇到最大的火力对抗了。
这赶尸匠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我招来的魂魄从行尸体内赶出去了!
警员们也都纷纷开始反击,但对方是行尸,是打不死的。
随着后方脚步声越来越近,枪声越来越密集,有些警员的心理防线开始崩塌了。
有个比较热血冲动的西南警员,当场就要掏炸弹,说他就不信了,打不烂还炸不烂么!
结果他刚要站起来,肚脐上的护身符就发热了。
于是条件反射下,他一弯腰捂肚子,一枚与刚刚那密集的属于机关枪的声道完全不同的子弹声,顺着他的头皮飞过去了。
文警官立刻就听出来了,说都别起来,有狙击手!
可一直在这里等死也不行啊。
情急之下,我爬到队伍最末端,咬破手指后,忍着剧痛,在泥泞的地面上画下了三道天关!
天关当道,牛鬼蛇神,立现原形。
童子血做引,法力加倍。
画好以后,我就通知队员,慢慢地匍匐在地上,往前爬,但是千万不要起身。
大家此刻都听我指挥,一点点的往前爬。
在我们爬了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就听见后面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东西落地的啪啪声。
我回头一看,发现三道天关果然起作用了。
那些行尸身上的阴气不受赶尸匠的铃音控制,握不住手里的枪,所以那些东西落地的啪啪响,就是枪落在地上与石头碰撞发出的响动。
然而此时银铃的声音还在继续,并且能听得出来,赶尸匠十分愤怒。
可童子血画的三道天关在前,他们就是暂时动不了了。
如果他还想操控行尸对付我们,就得绕道而行了。
那样的话,他就成了通缉犯,再也回不来了!
不留活口,就是这是这些罪犯存活至今的唯一有效的方法。